安客君放下合十的双手,神情落寞的盯着树干上的木头纹理,思绪却已飞到了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玄昆宗——
陈免一脚踏进满堂醉,他急匆匆的往里走,也无暇去观赏这满池的红莲,推开书房的门,就见一红袍白衣的少年趴在桌案前,闭着眼浅浅的呼吸着,眼下两点乌青,一看这厮就又熬夜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揪起红衣少年的耳朵,咆哮起来,“离渊!今天要去抚仙学宫报道,你忘了吗?!!!”
抚仙学宫是举仙门百家之力所创建的学宫,学宫里的先生都是当世大能,若是能得到修仙大能的指导,修仙路上也能少吃些苦头,是以学宫每十年的选拔,都将会是仙都城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安客君还在做吃香饽饽的美梦呢,就被人无情的揪醒,他顿时嚎了一嗓子,“啊——疼,耳朵是你能揪的吗?”
少年的脸上还有睡觉时压在书上的红印,却也看得出少年的俊俏容貌,他一双眼里还有刚醒的水雾,哀怨的瞅着师兄。
陈免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少年的鼻子,“我是你师兄,怎么不能揪了?起来,你再不走我就去叫师父了。”
听到“师父”二字,安客君登时清醒了,全宗上下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离渊仙尊唯一怕的就是宗主落沉仙尊了,他连忙起身,道:“走走走,快走。”
陈免看他那迷糊样,气的后槽牙磨了又磨,拎起少年就往外走。
他甩出自己的拂尘,带着安客君跃了上去,哗的飞向空中。
安客君无奈的瞥了眼师兄的拂尘,活像个大扫把在天上飞,早些年他还为此嘲笑过师兄,到后来也就习惯了,现下他困得紧,便站在师兄后边,脑袋一垂就抵着陈免的后背,呼呼大睡起来,天塌了都不能影响他睡觉!
“……”
陈免沉默了许久,恐怕只有离渊能做到在空中飞行时还能站着睡觉了,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逆天。
不知腾云驾雾飞了许久,安客君一脸生无可奈的扬起脑袋,他伸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咬牙道:“师兄你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闻言,陈免悄悄弯起眉眼,他故意不掐避风诀,愣是把两人的头发都吹了变形,脸被风打的生疼,他微微偏头,笑道:“谁叫你睡觉,好歹我比你少了两百。”
安客君不屑地哼了声,他转着脑袋看周遭的仙鹤浮云,又确认了一遍没有人,就笑道:“南明,来来来,咱俩比谁飞得快。”
“来就来,”陈免也才二十多岁,是个气血方刚的年纪,自然经不住离渊那么挑衅,“输了的呢?”
安客君抬手抓了一只小白鸟,逗弄两下又给放了,他想了想,“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比了再说。”
音落,他就唤道:“怀萧——”
安客君额间一抹红光流出,一柄仙剑飞出,倏然变大,他跃了上去,红色衣袍翻飞,他看向南明,道:“开始!”
一声令下,两人便如离弦的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感受着疾速带来的兴奋激动,两人对视片刻,忽的放声大笑,恣意潇洒。
天上的仙鸟叽叽喳喳闪开,似乎在控诉两人飞的太快,惊到它们了。
然而安客君撒欢撒的太尽兴,拨开层层白云,他骤然间看到一抹白影,却是停不下来了。
“停下,离渊!”陈老妈子吓的双手挥舞,扬声喊道。
“停不下来啦!!!”安客君张嘴大叫,“闪开——”
他的咆哮淹没在狂风中,变成袅袅余音,前边的白衣人只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团红影撞上胸膛。
安客君只觉自己撞进了冰冷的雪堆,鼻间是对方身上冷冽的气息,如寒山之巅上的一捧雪,其中还夹杂一丝淡淡的白梅花香,他微微抬头,看到了这人的薄唇,唇色很淡,紧紧抿着。
红白两道身影失去重心,齐齐摔了下去,浮云被砸的四散,像雪花一样飞舞。
陈免一脸惨不忍睹的闭上眼,连忙去抓摔下的两人,心里把离渊怒怼了千万遍。
但是还未等到他去救人,那白衣人就一挥袖袍,一阵冷风袭来,将摔下去的两人托住,稳稳地放在山顶上。
由于落地时两人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那白衣人侧身一躲,还没站好的安客君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他堪堪扶住一棵树,惊愕的看着白衣人,一脸“你为什么不扶我一下”的表情,显得无辜又可怜。
但安客君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只因面前之人长得也忒好看了,就是……表情有些冻人。
这人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却锋冷至极,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来,冷酷又狭长的凤眸里含着傲慢又漠然的眼神,仿佛世间万物于他而言都如蝼蚁。
“额……”安客君难得卡壳,“我方才飞的太快了,不小心撞了你,对不起,你没事吧?”
对方慢条斯理的抚平自己的衣襟,闻言淡声道:“无妨。”
安客君立马露出一个灿烂又明亮的笑容,又献殷勤似得从储物戒拿出一包花生,往前一递,“这是玄昆宗仙脉旁的土地上种的花生,吃了有助于经脉通畅。”
他心里过意不去,想要给人家补偿一下,顺带分享一下自己种的花生。
“玄昆宗……花生是你种的?”对方的眼神冷淡又嫌弃,他看这少年的衣袍因着方才的相撞变得乱糟糟的,头发也甚是凌乱,活像哪里来的小乞丐。
安客君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眼里的小乞丐,连忙笑嘻嘻的,颇为得意:“对,我种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