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辞顿了下,继续问:“今晚院里的下人呢?怎么没见他们的影儿。”
席憬迈步出屋,“他们睡得早。好了,歇息吧。”
院里黑灯瞎火,天上却可谓热闹。雷雨不绝,仿佛不把人的良心劈开炙烤就不肯罢休。
席憬踅进书房,撮起半截蜡烛,提着银釭,在书桌旁落座。
只要推开假墙,穿过一条黑暗的甬道,就能在尽头遇见无数个妹妹。她的枯黄头发、某年某月掉的乳牙、宣纸上的歪扭字……
无数个她的碎片,静静躺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大大方方任他随意看。
席憬盯着假墙,不明白在教养妹妹的过程中,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他的心情忽而高涨,忽而跌入谷底。
他抬手捂住胸口,心里像有一万只秋蝉在嗡嗡乱叫。袖摆扫过案几,带掉一个轻飘飘的物件。
地上落着一张刻有“心想事成”四个字的券契。券契背面写有一行隽秀小楷:“生辰吉乐,福禄毕至。”
小楷底下,是一排故作稚嫩的字迹,“猜猜我是谁?热心提示:哥哥开门,我是□□。请你填空。”
席憬忽地笑出声,可笑容漾在脸上后,眼里的苦意便愈发明显。
每年过生辰,兄妹俩都会给彼此送一张心想事成券契,集齐十张能够提出一个心愿,让对方无条件满足。
过了今夜,席憬便是二十又四了。至今时,刚好把券契凑够十张整,到了兑换心愿的时候。
他想攒攒,因为暂时没有一个强烈到让妹妹必须满足他的心愿。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他的心愿是——
和妙辞永远不分开,不离心,不渐行渐远。
席憬将券契收好,心不乱了,可脑里仍在思考。
妙辞身子的异样会跟共感有关系吗?
总是想再看一看她。席憬悄悄溜到她的卧寝前,从窗外朝屋里望。窗纱里黑咕隆咚的,可席憬知道,妙辞不曾睡着。
幸喜他跟木偶娃娃共感,所以能清晰听见她的声音。
“娃娃妹妹,你知道谈情说爱是什么滋味吗?”
妙辞把脑袋枕在胳膊上,头脑昏沉,迷迷糊糊地说:“宴上和玉清,帘清聊了会儿,得知原来她俩都在跟各自的情郎谈得热火朝天!俩人调侃我是‘万年铁树不开花’……”
她把娃娃摁在胸膛,“要不要问问哥哥……还是不了,哥哥是棵千万年的老铁树,别说谈情说爱,他根本不待见任何外人!就连你,一个没心跳的小玩具,也是央他好久,他才同意你留下呢。”
她的呼吸声渐趋平稳,“爱一个人,到底是何种滋味。”
最后一句话,朦朦胧胧的,可席憬听见了。
“等从哥哥身边逃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