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星星稀落,昏黄的路灯下,他甩开方雪穗的手,眉眼冷淡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方同学,你相貌中等、人品低劣、就连勾引人的技巧都拙劣得上不了台面,走捷径也需要门槛,而你,够不上我的门槛。”
他轻飘飘扫过她,把她的自尊贬得一文不值。
看到方雪穗的脸由红转白,再到发青,谢梁礼面无表情地将愣在原地的她扔在脑后。
或许是谢梁礼过于不留情面,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方雪穗都是绕着他走。
他们再次见面是金融系去隔壁省做乡村调研的契机,那里条件艰苦,唯有方雪穗为了钱,肯接下跟拍调研过程这等苦活儿,一路上她同其他人说说笑笑,余光偶尔落到他身上,却不敢再接近他。
直到他独自离队收集调研材料,被村里的小混混偷摸用麻绳绊倒,堵住他要钱。
他半眯着眼,平静地看着那群人,眼底有藏不住的暴戾。
正思索着是弄断他们的手还是脚,方雪穗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冲了出来,将“受伤”的他护在身后。
他看着她把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嘴抹了蜜似地奉承,然后趁其不备,一脚踢中要害,拉着他拼命狂奔,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谢梁礼没有那样狼狈过,一向倨傲的脸庞终于有了松动,不知道是因为被方雪穗拉着疯跑着气喘吁吁带来的波动,还是因为看见夕阳下她被映照地红得透亮的脸。
他心里的暴戾变成不可思议,方雪穗居然愿意为了他把身上全部钱掏出来,要知道这个抠门的拜金女之前向他示好都是用的不要钱的情书和一些廉价劣质的小玩意儿。
狡诈、爱耍小聪明、有心机,这些坏印象被突涌而来的情绪严严实实地覆盖、消解。
那时的他只记得,方雪穗那张平日看起来并不惊艳的脸,红红的,像个没有成熟的苹果。如果咬一口,应该是那种酸涩的但让人心痒痒的味道。
他以为方雪穗会挟恩图报,仗着帮了他要求做他女朋友什么的。
可是她却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说:“如果想报答我,可以给我一些钱。”
谢梁礼看着她的脸庞,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欲擒故纵的手段,冷淡地问:“要多少?”
方雪穗咬着唇,纠结了会:“要不,一万?”
见他审视的目光转过来,她立刻改口,小声嘀咕:“一千也可以,反正你给点儿就行。”
他爽快地给她转了一万,欲擒故纵的重点在于“纵”,他等着第二天她的“纵”,不知道又会是怎样拙劣滑稽的手段。
可是,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方雪穗安分守己地呆到调研结束,再没有跟他有过任何交流
约莫两个月后,他再次在学校见到方雪穗,却看见她同一个男生眉开眼笑地并肩而行,笑容像一朵俗气的花儿。
原来是觉得他棘手不好忽悠,便去换了新目标。
在忽悠人达成目标这类事上,方雪穗从来都比打不死的蟑螂还要执着。
坐在车内的谢梁礼抬眼,李其航的巴掌已经快要落到她的脸上,她仍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尝试继续圆谎骗李其航。
方雪穗不该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死样子。
“撞过去。”谢梁礼凝神几秒,再睁眼,低沉的嗓音响起。
得到指令的司机猛地踩下油门,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身都颤抖了起来。
李其航的车头瞬间变形,被撞出一个凹陷。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两车相撞后发出的金属扭曲声和警报器的尖叫声。
李其航高高扬起要去打方雪穗的手愣在空中,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撞过来的车。
但目光落在古斯特车头时,李其航变了脸色,小巧而精致的特别编号铭牌在飞天女神徽标旁闪闪发亮。
车窗降下,谢梁礼面无表情地道:“住手。”
李其航收敛住身上的痞气,忙不迭地走近古斯特几步,低头乖巧地喊了句:“小叔叔。”
李家拐了十八个弯儿好不容易攀上谢梁礼父亲的关系,这才能叫谢梁礼一声小叔叔。
谢梁礼扫了眼仍保持预备挨打姿态的方雪穗,对李其航不温不热地开口:“我母亲最爱清净,你在今禾门口动手?”
“绝对没有,小叔叔。”李其航立刻否认,他着急忙慌地诉苦:“我是被这个女人骗了,想讨个公道。”
“我外公下月生日,您知道他最爱唐代梁可辛的工艺,我找梁大师那套玉汝山水古董茶具已经很久了,十二个就差最后一款听泉玉杯,这个女人说自己有,四十五万卖给我,但我前儿星期去验了,是假的。”
李其航喋喋不休地诉苦,身后的保镖将红色丝绸盒子捧上前来,打开,正是一款清泉绿影的碧玉杯。
谢梁礼眼底有深重的阴影,他的声音辨不出情绪:“梁大师留下来的茶具,市面上赝品做得以假乱真,寻常鉴定师根本分不出是真品还是假货。”
李其航一愣,小叔叔这是在怪他找的鉴定师不一定真。
他胸有成足地反驳,有理有据:
“小叔叔,即使我找那鉴定师功力不够,可这个女人手里的一定是假的,跑不了。您不知道,我问她杯子哪儿来的,她说她爸做过火葬场的烧炉师傅,从一倒霉收藏家身上扒出来的。您听听这说话不荒唐么,可她也说不出其他来源,不是假的还能是什么。”
谢梁礼掀起眼皮,锐利的目光扫过李其航。
火葬场的烧炉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