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给了骑手,够去路边买一杯热豆浆了。
她没有给更多,因为她抠门的天性,但她确实希望骑手能得到一点安慰,而且她兜里确实只有五块钱。
骑手不肯要,和她推搡几番,在方雪穗的坚持下终于收了。
方雪穗拎着冷透的外卖准备回宿舍,盘算着找宿管阿姨借个微波炉,叮一叮勉强可以吃,虽然可能要挨一顿骂。
车轮碾过掉落在雪地的树枝,有细微但清脆的声音,她转头看见一辆劳斯莱斯低调地停在校门侧方的树影下。
后座的人从容地下车,羊毛大衣还没来得及沾上簌簌落下的雪花,便有保镖毕恭毕敬地为他撑起黑色的大伞。
那时的谢梁礼仍是学生的身份,面容仍有一丝青涩,但掩不住周身的矜贵从容。
在冬天极端恶劣的暴雪天气里,能从容地活着,本身就是富足的象征。
不从容的人,比如东拼西凑等到20减11的打折外卖的方雪穗,在大雪里摔了跤愧疚难过地给顾客道歉的外卖员,还有站在谢梁礼身后生怕他淋到雪的局促的保镖。
他们的不从容,是洗不掉的贫穷的味道。
方雪穗在看见谢梁礼的那一刻,脑子里面转过一百个灰姑娘和白马王子、以及丑小鸭变成白富美遇到高富帅的故事。
然后她否定了自己的所有幻想。
灰姑娘不是平民,她出身贵族,是蒙尘的明珠。
丑小鸭本身是高贵的白天鹅,它的基因决定了它不会当一辈子的丑小鸭。
但方雪穗是没有贵族身份的灰姑娘,和没有高贵基因的丑小鸭。
现实生活中,她能依靠的是拿得出手的学历、日复一日的心机以及努力攒下来的真金白银。
只有这些才是她真切地能抓住的东西。
方雪穗想,她不该幻想能够被白马王子拯救,尽管后来她在联谊的时候,仍然朝着谢梁礼的方向,试探地接近。
正如现在,她明明不该陪着谢梁礼发疯,但是,她盯着簪子的目光越来越兴奋。
谢梁礼握着她的手朝自己的心脏靠近,越来越近。
方雪穗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绝不让他受伤,毕竟她不该惹麻烦。
尤其是电影拍摄关键期,导演要是出了岔子,她的戏就完蛋了,然后她的人生也会跟着完蛋。
可是,某一瞬间,她永远紧绷的理智,完全溃败。
完蛋就完蛋吧,她真的很想不t顾后果地狠狠刺进去!
这是谢梁礼欠她的!
谢梁礼总以为她不肯去学习艰涩的法律知识,其实她很清楚刑法里面的某些条款,比如故意伤人。
在她没有主观故意,而是“被迫”伤人,且完全出于被害人的自愿,应该不犯法吧。(其实这是犯法的)
方雪穗用力地把簪子尖锐的那头刺了进去,她似乎听见皮肤被划破的声音。
美妙极了,像是珍贵的丝绸被撕裂的声音。
方雪穗当年砸掉谢梁礼在南庭路的别墅时,她亲手把他衣帽间整面墙的丝绸睡衣,一件一件地扯裂,就是这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