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浮在泛着雾泽的水面,眉目安详,唇畔噙笑。
世人只说,东齐皇帝疯了,他是魔,屠灭半个天下的人,要寻一尊白玉像。
世人又说,疯瞎的北沥皇帝不疯了,一人一身,屠灭百万东齐大军,救下万万百姓。
那场大雨没停,却成了血雨,浇灌在人间,处处是罪孽。
白骨被血雨埋入黄土,谁也不知,到底死了多少人。
大地几乎空了。
现实哪有真善恶,黑与白是混淆的,天也是灰色的。
白鹤氅挂在见生观大门上,血雨不浸,岁风不动。根根鹤羽分明,带着圣洁与救赎。
神虞穿上鹤氅,去了沥国。
听闻,东齐亡了。
钟离阙死了。
北地有魔,又称人皇,一步杀一人,靠杀戮,成了人间至尊。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死不瞑目悬在京城城门上。
神虞只看了一眼,便入了城。
京城空地搭高台,帝王龙袍在身,端坐龙椅,受着众生朝拜。
山呼海啸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神虞离近了,看清了。
他不像是魔了,身后有金光,眉心凝聚着龙气。
百姓见她一身神圣,将她拦了下来,问她:“你是何人,见人皇为何不拜?”
赢厌从龙椅走下,高声喊:“阿虞,现在你不可杀我了。”
他是人皇,得民心所向,杀他便是与天下人为敌。
有苏红拂从地面钻出,二百万义军,几乎掏空了京城大地,陆续从地下走了出来。
她们虔诚跪在地上,高呼:“恭迎神女回归,神尊与天同寿。”
神虞抬起一双黑眸,那眸清亮,无情而悲悯,疏离而慈悲,道:“那又如何?”
她提剑向他步步而去,来到他身前,突又转换右手,从袖中逃出一把匕首,用力刺入他眉心。
没有血流成河的再次厮杀,
赢厌只是踉跄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却死死抱住她。不过一瞬,气力从他身体抽空,他渐软了腿,却不肯放开她。
过去如梦幻泡影,他耳畔没了声音,那声音似从尘封的记忆传来的,带着童真无邪,问:“娘娘,我喜欢你,你喜欢麒麟吗?”
少女含笑的声线,温柔道:“喜欢。”
他又问:“有多喜欢?”
少女总有很好的耐心,抱着他道:“娘娘喜欢麒麟啊,喜欢的要长长久久陪在麒麟身边,带麒麟去看山川湖泊,看日月星辰,众生疾苦。”
他渐咳出了许多血,用力抓住她手,眼底带着泪,痴痴看着她。
那声音变了。
“麒麟为瑞兽,万种罪孽深重,见瑞兽逢凶化吉。世有绝路千万种,麒麟若行,我为神,庇护你,岁岁有救赎。”
赢厌看着她,嘶哑道:“阿虞,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岁岁有救赎。”
神虞抱住他下滑的身体,想对他笑,却又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