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韩西城还是很恼火。
十三岁,才十三岁就喜欢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出没,谁敢保证他以后会不会跑到什么青楼、小倌院里面去?
越想越是心里堵得慌,韩西城一身冰冷的推开花夕玉所在的雅间的门,善生站在门口守着。
花夕玉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向来人,看见一脸冰冷的韩西城,花夕玉惊悚的身体向后一倒,一不小心扯下了窗户上的帘子。
室内变得晦暗不明,只有场下一阵阵的欢呼声传来。
“叔叔?”花夕玉声音颤抖着,眼神带着不自主的恐惧。
韩西城沉声说“花夕玉,你来这里干什么?”,花夕玉只是站在那里怯怯的看着韩西城,却没有说话。
其实韩西城一开始并没有多生气,只是有些懊恼,但是看到花夕玉一看见自己就害怕的模样,瞬间变得恼怒起来,这个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过了十一岁之后,便不再像以前一样盯着自己,没事儿的时候老是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这让韩西城从心底生出一种疏离感和陌生感,也老是让他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心悸和隐隐的不安。
花夕玉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远远的离开自己,不该是一脸淡漠的看着自己,他应该是……应该是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才对啊,什么时候,这个孩子离开自己这么远了呢?
韩西城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但是马上就被自己否决掉。韩西城暗自恼怒的皱了皱眉头,反而是要向自己证明什么似的,冷冷的说“花夕玉,本王教导过你多少次,七尺男儿切忌玩物丧志,应当是以天下为重,谨遵古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正道!你多次背着本王跑到这三教九流之地,听这些淫词艳曲,到底是想干什么?”
看见对面的花夕玉依旧没有作声,韩西城没有来的又是一阵恼火,好死不死的甩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又加了一句,“莫非是要让本王送几个侍寝的丫鬟到你的房里?”
说完这一句,本来只是低着头的花夕玉却是猛地抬起头来,红通通的双眼中泛起了鲜明的泪光,侧着脸狠狠的瞪了韩西城一眼,便粗鲁的扯下自己脸上的白纱,甩手便要往门外走。
韩西城却是一把抱起花夕玉,眼神冷冽“你还想往哪里跑?和本王一道回府,看本王回去怎么收拾你?”
让韩西城惊讶的是,怀里的花夕玉虽是脸上沾满了泪水,但是双颊却是出奇的红润,绝艳的脸蛋低低的埋在自己的胸口,抿了抿殷红的唇瓣,花夕玉便老老实实的不再作声,被韩西城抱上了马车。
韩西城回过神来,台上的白面小生和红妆绝艳的花旦已经走到一出,只见两人顾盼之间,竟都是少年风流的神色,女儿怀春,小生眉梢脉脉含情,欲语还休。
旦角:
蓦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春去如何遣?咳,恁般天气,好困人也!【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哪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非问天。
小生:
吓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恰好在花园内,折得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旦角: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小生: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姐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旦角:哪里去?
小生:那!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辒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二人同唱)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12
12、
好一处欲语还修、怡情怡景的大胆挑逗,台下的看官们立刻情绪激动起来,纷纷拍手叫好,韩西璟也看的忘形,没有像一楼的那些人一样拍手吆喝,但也是拍拍腿,身子向后倾着,跟着点头赞叹起来。
“三弟,这是什么曲子?”韩西城问。
韩西璟疑惑的看了自己的二哥一眼,确定自家的哥哥确实是在问这个问题,于是放下手上的茶杯,认真的说:“二哥,小弟知道哥哥是不好风月之人,着曲儿名唤《牡丹亭》,是前些年一个落魄的书生写的唱词,讲的就是着凄凄惨惨的风月之事。二哥听了也不定会喜欢,小弟还是不讲了吧。”
韩西璟起身向前,相帮韩西城重新沏上一壶热茶。
韩西城却是拦住他伸过来的手,沉声说“着《牡丹亭》,讲的是什么风月之事?”
韩西璟看着韩西城的眼睛,果然是认真的神色,便不再遮遮掩掩的,咳了一声,正色道“着《牡丹亭》呢,讲的是一个倾慕与富家小姐的落魄秀才,两人偶然在游园会上相遇,这富家小姐被秀才的卓绝才情和俊美的相貌所吸引,而这秀才也是着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小姐一见倾心。两人多次背着父母偷偷的会面还有不断的书信往来,最终是互换了定情信物,向上天许愿,山盟海誓,永不离弃。”
韩西璟说的有些口渴,看见自家哥哥也是很有兴趣的模样,愈发得意起来,轻啜了一口手上的茶水,接着说“只可惜,上天作弄有缘人啊,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奈何女子家中富甲一方,秀才却是早年就已经家道中落,双方父母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生生的拆散了这一对苦命的鸳鸯……最终,一起双双殉情,香消玉殒才算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