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祖母都有点恨,祖母怎么就不说清楚呢?
事已至此,姬无虞最怨恨的,是他还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
可以怨谁呢?只能怨他自己。他想把司青松这个名字扔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想听到。
燕山景没有再喊小司,她已然心满意足,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她除掉大腿上的丹樱花瓣,打了个哈欠,便搂着他睡去。
雨停初霁
五蛇山道上起了一层薄雾,燕山景从茫茫白雾中醒来,蹑手蹑脚爬起来。
她已不在昨日的河滩,河滩湿冷,最后姬无虞把她抱到了舒适一些的草垫上,他思考了整整半宿,直到夏夜将白,才有困意。
他睡得很沉,燕山景站了起来。她打算去喝口水,快去快回,然后就回小司身边,好好和他谈谈。谈什么呢……
小司被她剥了衣裳的惊慌失措和百般挣脱而不得的无可奈何全都历历在目,燕山景每走一步,昨夜种种,便全部浮上心头。
事情居然复杂成了这样,先是她中毒太深性命垂危,临死之人其言也善,燕山景豁出去了,所以和小司告了个白。告完白,她都以为要收拾收拾去地府和小白爹娘团聚了,却没想到,她临死前还抖擞精神,将小司轻薄了个彻底。
饱暖思淫欲,燕山景在净山门时吃得饱睡得饱,偶尔看小白观棋谈情说爱看个稀奇,却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她倒不是不懂,纯粹是不好奇。
没想到进了九蛇山,她时不时就如同脱缰野马,净干她自己都未曾设想之事。看来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燕山景越想越觉得,难道她是个天生的女流氓?就跟小司骂她的一样,她是个坏婆娘?
燕山景到达溪水,神情复杂地看了昨日二人躺过的石滩,小司的抱怨犹言在耳:“你弄疼我了……不许压我头发……”
燕山景划拉了一下溪水,问题是,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且她现在真是身轻如燕,轻功恢复了过来,身体里的毒素也走了大半。
这更让她想不通。
燕山景思来想去,都觉得大概还是要归功于丹樱花海。父亲的旧友尺八提醒过她,她能进去,而其他人不能进,还特意点出来了姬太君。那她去了大半毒素,是否要感谢姬无虞?他和她的婚事,救了她一命。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欠了雪廊姬氏半条命。
既然如此,她还是应该立刻把小司带走。
她目前性命没有危险了,轻功又恢复了过来,她可以直接抓着小司从五蛇到山脚,之后再一起去幽阳谷。
这么说,她又多了一层新的烦恼。
她该怎么对雪廊姬氏说呢?因为你们的恩情,救了我和我的情人一命,所以我不得不退婚。那不是显得她狼心狗肺?
她又如何对小司说呢?因为你被无形中被我的未婚夫家人救了一命,所以我不该立即退婚,一切都得从长计议。那不是显得她始乱终弃?
燕山景在溪水边踱步,却不料眼前一黑,她茫然地朝虚空中探手:“什么?”
周围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加快脚步向前走,可光线越来越弱,她抬头看时,已不见天空,俯首看,丹樱花被茫茫黑影代替。她瞎了。
燕山景张嘴喊小司的名字,可她明明觉得她用足了浑身力气,还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也聋了。
原来感官失灵是这样的感觉。燕山景举步维艰,空有内力轻功,却不知哪个方向是正确的,她心中一片茫然,只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和小司莫非交换了毒液不成?
她艰难前行时,便有一人扶起她的手。燕山景惊喜道:“小司?”
她摸着对方的手,却发觉这完全不是司青松,立马松了手:“你是?”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身的药香。
对面的回答她听不见,她在原地站着不动,陌生男子也没动。
对方将符牌塞到了她手里,燕山景摸到一片梅花,几座山峰,她翻了过来,从上到下触摸符牌上的名字,渐渐露出惊喜神情:“崔霁!你是红林梅州的崔霁?你怎么会在这?”
“我要找一个人,他就在西边的林子里。你能带我去吗?”
对面牵住她的剑柄,扶住了她的胳膊,燕山景半信半疑地往前走,她不确定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认识的红林梅州的大夫崔霁,因而心存疑虑,直到她被人慌慌张张抱到怀里。
那力度真要把她骨头捏碎了,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吗?
肯定是她的小司。
她才笑了:“我和你一样,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这位是我以前的朋友,匆匆相认,你和他说吧。我想要歇息一会。”
燕山景摸索着坐下,她旁若无人运功打坐,左右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见,靠嘴唇传音旁边又有个人,不如搁下烦恼。专心调息练习轻功才是。
姬无虞却在她旁边,绕着她走圈,时不时看一眼身边背着药篓的陌生男子,他等他主动开口。
一觉醒来找不到燕山景,他还以为她干了坏事就不要他了,正在林子里气得浑身发抖,打算去寻找她,却发现自己的内力被毒素锁住,不知所以之际,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扶着燕山景走过来,朝他挥手:“这位公子。”
他一肚子话要跟未婚妻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拦路虎,且毫无自觉地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一脸和善地微笑着:“公子,相逢即是缘分,可否互通名姓?”
“在下红林梅州,崔雨停,崔霁。”
姬无虞找了个树桩坐下,榕树参天,青苔遍地,丹樱藤绕着榕树,粉花吐艳,前不见摘月斋,后不见天巫教,独独出来一个崔霁,是敌是友,尚无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