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甩甩脑子,将脑海中那个荒诞的想法给抛开。
“是伤口又开始痛了吗?”程菲眉心紧皱,试探地轻问。
休息室里的光线暗得让人心慌。
男人离程菲太近,近到沉重炽热的呼吸就喷在她后颈处,一阵一阵,犹如燎原的焰。担心他站不稳会摔倒,加上他体格高大四肢修长,她不得不贴他更紧,几乎用上大半个身体的力量来努力支撑。
头顶上方很随意地应了她一声“嗯”,带着轻微鼻音,听上去沉沉的,哑哑的。
“之前让你去医院你不肯,说自己在家休养休养就好。”程菲说起来就一肚子无名火气,嘀咕着数落他,“我还以为你天赋异禀多大能耐,随便躺两天那么严重的伤就痊愈了呢。”
周清南听出姑娘语气里的愠恼,在黑暗中动了动眼皮,看向她,目光好整以暇。
不说话也不动作,就想听听这张不饶人的小嘴还能叭叭他些什么。
“人家梅氏集团是准备跟我们电视台合作,所以我们领导才组织的这场饭局,专程请梅氏集团的高层吃饭。”程菲碎碎念个不停,说到这里顿了下,忍不住抬眸瞟他一眼,难掩不满与狐疑,“你又不是梅氏的人,莫名其妙跑来凑什么热闹?”
“程小姐刚才没有认真听梅总说话么。”周清南稍顿半秒,轻声,一字一停道,“本人也对贵台的新栏目感兴趣。”
程菲听完,有点诧异,完全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地回了句:“不可思议,你这种无良社会哥居然也会关注咱们国家的扶贫工作?”
周清南:“。”
程菲:”。“
话音落地,一室死寂,大型社死现场再现。
程菲刚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懊恼地咬了唇瓣,想说点什么来找补,一时半会儿又毫无头绪,只能悄然抬眸,偷看头顶上方,想观察一下她口中那位“无良社会哥”的反应。
进休息室也有一阵儿了,这时程菲的眼睛已经勉强习惯黑暗的环境,不再是睁眼瞎状态。
这一抬眸,刚好就看见周清南那张脸。
虽然这么说很没出息,但程菲不得不承认,每回瞅见这张脸蛋,她心里都忍不住想夸两句。
不怪程菲是个花痴,只怪大佬美颜盛世。
此时,周清南整副面容浸泡在浓夜的阴影中,眼窝骨画出深邃眉眼,鼻梁挺直,双唇薄润,赞一句“女娲的旷世神作”也真一点不过分。
无良社会哥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滴答,滴答,死寂在休息室里持续蔓延了大约两秒钟。
浑身沐浴在大佬重如千斤的眼神威压下,没一会儿,程菲就有点绷不住了。
她朝周清南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囧囧有神道:“周先生,我们前前后后也接触这么多次了,您也知道,我这人爱开玩笑。”
周清南盯着她,说:“无良社会哥不可以关注扶贫?”
程菲诺诺点头:“可以。”
周清南:“无良社会哥不能爱国?”
程菲更加恳切地小鸡啄米:“能。”
周清南继续直勾勾地盯着程菲看。
程菲察觉到他的眼神,暗道一声糟糕,生怕这位大佬又在她得罪他的小本本上多记一笔仇,赶紧双手合十,眨着一双晶亮明眸朝他真诚地说:“周总我错了。相信周总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周清南:“……”
认真说,这姑娘平时并不是老实柔弱的性子,天生伶俐得很,仿佛眼珠子随便转两圈,就能想出一箩筐的鬼点子。可是她偏又十分擅长伪装。
当她那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无比诚挚地望着你,浓密的睫毛轻颤不停,楚楚可怜,就好像全世界都有了罪过。
这模样简直难以形容,太娇了,娇得周清南有点儿受不了。
因此,回回让她惹得再不爽,一见到她这副柔枝嫩叶的真诚样,即使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他所有火气也都会跑个没影儿。
周清南无言。
他视线往下扫一眼,见姑娘两只纤白小手还紧紧抓自己的左臂,不禁细微挑了挑眉,接着便没什么语气地问她:“梅景逍呢。”
程菲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便老实巴交地回他话:“还在雅间里,我总监在跟他商量去兰贵县考察的事。”
周清南:“程小姐可是今晚这场饭局的要角儿,你不留在里面跟梅家的四少爷谈艺术谈人生,跑出来干什么?”
这番话听得程菲微微蹙眉。她从周清南话语的字里行间品出了丝若有似无的嘲味儿,不禁有些恼,回他:“你以为我想跑出来吗,还不是因为……”
黑暗中,周清南神色不明,“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程菲心口无端端一阵收紧,烧得慌,呼吸也跟着局促起来,停顿半秒才低声不自在地说,“还不是因为想到你身上有伤又帮我挡了那么大一杯红酒,担心你出事。”
程菲话说完,不算宽敞的休息室内再次静了静。
片刻,程菲见身前的大佬半天都没反应,以为他是伤口又痛起来已经没力气说话,瞬间就没心思和他打嘴仗了。
她转动脑袋在屋子环视一圈,见两人身后不远处正好摆了张双人位沙发,便提议道:“别站着了,那边有个沙发,我扶你过去坐会儿。”
说着,程菲便双臂发力架住周清南,准备把他扶到沙发那儿去。
谁知刚有动作,这男人却轻轻一抬胳膊,动作柔和地将她双手拂了开。
周清南淡声说:“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