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邓钰宸忙前忙后,谢承阑也常随他出入宫里,帮着解决邓家的后事。
二人见了迎面而来的燕衡,忙不迭弯身,起手作礼,只是谢承阑始终低着头不看人,眼睛都不抬一下。
燕衡觑了一眼二人没什么动作,旁边的小太监和崔云璋对着人行了回礼。
等两人走远后,燕衡才想起什么似的驻足回头,眺着目光问身旁的太监:“那二位是何人?本王以前怎的没见过?”
“王爷常年安于府内,那两位是前不久打北庭回来的,不怎么在王都待,没打过照面也正常。清瘦点的那位就是邓大将军独子,邓钰宸。”小太监说着指向另一位,“旁边那位,乃靖国公家四子,谢承阑。”
燕衡若有所思点点头,盯着背影看了会儿,又转回身负手往屋里走,不知道想什么,轻声重复了一遍。
“谢承阑啊。”
御书房内,燕衢正批着奏折,见他来了,忙放下手里东西,起身朝他招了招手,道:“朕听说你昨日遭了贼?伤到哪儿了可要紧?”
“都是些小伤,臣弟并无大碍。”燕衡站到他跟前,轻叹一口气,“只是可惜了我府内的一名家丁,无辜遭了难……”
“你没事儿就好,少个家丁又有什么?你府里要是缺人,要多少朕都给你送过去。”燕衢握着他肩膀端详了一会儿,眼睛扫过脖颈,“朕已命人将王都里里外外都搜查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劳皇兄费心了。”燕衡诚声道。
两人话语里都披着兄友弟恭的疏离,面上一回事儿心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都是满嘴的虚伪。
但其实,在燕衡不经世事时,和这位曾经的二哥还是有些亲厚的,不过这样的亲情仅限于脖子上这条疤出现之前。
等寒暄够了,燕衢开始了自己的心思。
“此次高平琛在剿灭叛贼里立了功,清理了一大批余孽,正好又空了些官位。”燕衢坐回身,掀起眼皮盯着他眼睛,“他那个七品小官当了一年多了,这几日朕正想着给他擢升一番。依你之见,哪个位置好?”
高平琛,燕衢的外侄。高家,正是燕衢的母族。
燕衢的母亲在他未登基前就死了,高家凭着其中关系谋了不少好处,燕衢母亲死后,他们对燕衢的态度更加恭敬。
毕竟高家只有燕衢这么一个皇族皇脉,几乎是倾尽全族之力来帮这位皇子。
所以燕衢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少不了高家的功劳。
九五之尊要在这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朝堂里提拔自己的亲信,也无可厚非,燕衡并不觉得稀奇。
“皇兄,你就别打趣臣弟了。臣弟从不涉足朝政,这些东西可谓是一窍不通。”燕衡皱着眉毛,倒真一副苦恼模样,“所以,封官加爵什么的,还是皇兄定夺的好。”
燕衢笑了笑,按着眉心叹了口气,貌似惋惜道:“好吧,那容朕再想想。”
刚说完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复又看向燕衡,欣然道:“对了,北郊山上的红梅,这个天开得正盛吧?”
“应该是这几日。”燕衡笑笑,面上瞧不出情绪变化,心里却闪过一抹复杂。
燕衢点头,道:“那片的红梅啊,朕去年去赏过一次,红艳娇欲,梅香数里。这几天抽个空再去看看,比之去年如何。对了,朕听说,北庭北域的红梅开得也不错。”
“是吗?”燕衡扯扯唇,“臣弟还未往北去过,倒是不曾瞧过皇兄说的那般盛景。”
燕衢摆手道:“朕也未亲眼所见,只是平琛那孩子前年出门巡历,回来告诉我的罢。”
“原来如此,若是有幸,臣弟是必要瞧上一瞧了。”燕衡欣然捧场地说着。
兄弟俩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直到前来说事的官员打断两人谈话,燕衡才识趣地离开。
出了殿门,去时的小太监正要送他,却被他借由打发,快步和等了半天的崔云璋会合了。
“王爷,你的伤。”崔云璋见了他眉毛一拧,递了个帕子给他。
燕衡脖子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白布已经有渗血了。
“不碍事。”燕衡摇头没接。
崔云璋自觉收起来,同人边走边问:“皇上说什么了?”
“老狐貍。”燕衡几不可查叹口气,“锱铢必较的性格不减当年。”
崔云璋担忧:“怎么了?”
“我私下里将邓二安置了,他就让我把高平琛塞到北庭都护府去。”燕衡道。
“北庭?”崔云璋仔细一想,“那大都护不是解太麟?我记得此人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向来无心朝堂之争。而且,那不是他小舅子吗?”
燕衡道:“你也不想想,解家现今到底是谁的势力。”
“太子殿下?”崔云璋脑子没转过弯,“可有皇后娘娘这个解家人在,就算和稀泥也该是一家人,没理由要塞高家进去分解势权啊。”
燕衡好笑问他:“没理由?皇上才登基多少年?自古帝王又有几个不防自己儿子的?”
“……”尽管崔云璋在燕衡身上见过不少皇家手段,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这种道貌岸然的亲情。
燕衡轻嗤一声,无不感叹:“统共六大都护府,六个里三个不是姓高的就是和高家沾亲带故的。”
在外的就不说了,朝堂内的还有个叫高淳的长北郡公,即高平琛之父。
“他就不怕高家……”崔云璋吹了口气,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他怕什么?现在中原兵力可都在他手里,果真是到了随时可反的那一步,燕徖和邓翡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而且,不说高家两兄弟内部怎么个争法儿,”燕衡扯唇不明一笑,“你当咱们东宫里的那位是吃素的?燕晁如今的境地不就和当年的皇上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