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通常情况下,人们得了普通小病一般会先到附近的诊所做些检查,开点药。在病情比较重的情况下往往会去大医院做综合的检查和治疗。去大型医院就诊,原则上需要诊所大夫的推荐信,程序略为复杂。沈泓由于是急救送到医院的患者,情况相对特殊,省去了不少中间程序。
护士小姐念了沈泓的名字,父亲沈凌同她一起走进问诊室。
主治医师名叫山田,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他先望了望沈泓,又定睛看了一眼沈凌。然后试探地对沈凌说:“您是他的家人吗?”
沈凌道:“嗯,我是沈泓的父亲。”
由于经常在国外出差,沈凌的日文和德文都相当流利。他说日文时咬字温柔而有力度,断句清晰,语调略高,不似普通日本人那种黏糊糊的低回婉转感觉,听起来有一丝异域风情。
山田先是略表吃惊,然后微微皱起眉,说道:“沈先生,您女儿的情况不算太好。”
山田说罢转身点开了电脑上沈泓一栏的检测结果,大大小小地收录着各类图像和检测值,然后继续说道:“单从检测结果来看,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器质性的病变。所以我们考虑她是精神因素造成的神经系统紊乱,以至于影响到呼吸。如果置之不管的话,往后还会出现更加复杂的症状。”
“需要怎样的治疗才好呢?”沈凌认真地问道。
“我先给她开些安神调养的汉方药,吃半个月,然后来复检。届时再开一剂,继续吃半个月。”
“谢谢医生。”沈泓低声道。
山田叹了口气,对沈凌说:“作为父母平时或许很忙,但还是多抽一些时间陪一陪您的女儿,这样疗效可能会比较好。”
“明白了,谢谢您。”沈凌说罢带着沈泓离开诊室。
在走廊里,沈凌走得很慢,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泓见他沉默不言,便主动开口道:“爸,我没事。”
沈凌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泓,然后望着前方,用那种一贯清冷的语调说道:“知道你没事。就是想我了。”
沈泓顿了一下,然后眼睛望着前方,用沈凌很熟悉的那种冷冽语气回道:“没人想你。”
“不想我?那你想谁呢?”沈凌提高了音调,声音仿佛轻轻穿透身边的空气。事实上,沈泓虽然独自一人在外留学,但出于安全考虑,沈凌会安排熟人在最大程度不打扰她生活和隐私的情况下,简单观察并确保她的安全。
沈泓知道他又要提尹河,于是想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沈泓边走边问道。
“过几个月吧,家里有个病患,抽不开身。”沈凌温柔地笑着说道。说罢用手护着沈泓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他到收费处缴了诊疗费,再去医院对面的药局拿上药,然后开车把沈泓送回家。
沈凌这次赶回日本只简单带了三个随从男性,并没有带沈冲。他让沈冲留在国内帮他照看生意,自己则打算安心陪着沈泓。沈凌一住下就给家里置办了一批新的家具,把家里填得很满。吃的用的也都叮嘱陈阿姨必须要买最好。闲暇的时候,他会到市区的商圈散步,顺便买中意的商品回家。到了周末,他便接上沈泓去周边的村镇登山,滑雪,泡温泉。自从沈凌留下以后,陈阿姨也变得很忙。往常她只需要每周来沈泓家两三回,打扫卫生,采购百货,偶尔做饭。现在却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工作量成几何倍的增加。
几个月转眼过去。二月下旬的一天,尹河手里攥着最终试验的准备材料,其中包括已经完成的毕业论文、很多参考文献的节选以及自己事先写好的问答题,紧张地坐在学院楼的一间休息室里等候。
忽然,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来。尹河定睛一看是陈晓菲。她和尹河是同一天参加最终试验。最终试验的形式是口述,即国内的毕业论文答辩。每一个需要参加试验的大学院生都会分到自己的试验时间,每个人的时间不同,有些人的试验会安排在同一天。
“哎呀,我真是太紧张了,问的每个问题都不是我提前准备的,全靠临场发挥乱编了!”陈晓菲窘迫地走过来对尹河说道。
“真的吗?我全都是按事先想好的问题准备的。但导师说就让我这样准备,毕竟每个人到最后都只能回答自己擅长的问题。”尹河认真地说道。
“有道理!如果你案例本身写得很详实,问题应该不大。”陈晓菲安慰道。
“你……今天见到沈泓了吗?”尹河问道。
“她的试验昨天就结束了,学校发的表上有写,你看到了吧?”
“嗯。”
“但她这两天都在院生研究室收拾东西,我昨天下午见到她去了,今天下午或许还在?”
“好,那我先走了。”
尹河的试验时间临近了,他向陈晓菲告别,推开门往试验场走去。
“嗯,祝你考试顺利!”陈晓菲鼓励道。
尹河的试验要比他想象中顺利地多。
主考老师问的问题都很常规,基本没有偏离尹河准备的材料,他本人论文里用的数据也很详实,分析角度多元,除了日本,他还结合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域的各类模式进行了综合的比较研究。更重要的是他的日文口语很流利,无论是讲解论文还是回答提问都能精准清晰地表达观点与立场。
由于他表现出色,试验提前五分钟就结束了。
学院楼外气温虽低,但阳光明媚,空气清爽,尹河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他迅速把全部试验资料塞进背包,然后径直跑进对面的综合栋,乘上电梯,坐到七楼的院生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