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遗憾,这个不行,下一个更好。
她转身离开。
向南珺提心吊胆一整晚,此时终于再得暂时安稳。
“我以为你会点酒。”当初去一趟村里的小卖店,他拿一瓶饮料,余回拿四罐啤酒。
“工作时间,不可以碰酒精。”
工作时间。
黎耀文的保镖。
“哦随时待命,是吧?嗯,我懂。”
不知道为何气氛突然变得好尴尬,连一向活络气氛替他解围的梁天宁此时也突然沉默不讲话。
点好的酒水迟迟不来,向南珺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左边是余回,右边是梁天宁,听见他发声,一齐抬头望他,均已做好让路准备。
向南珺行动先于大脑,迈出左腿。
矮几同卡座间的距离设计太不合理,完全未照顾到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通道本就狭窄,余回一双长腿阻拦,更是不留几寸空间给向南珺通行。
他侧身,踮起脚尖,一点点蹭过,膝盖抵上余回的膝盖。
这样逼仄的空间,走起来就不要停,一鼓作气,才能顺利挤出身去。
余回身上似有磁铁,向南珺对万物绝缘,偏偏靠近余回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动作只是稍稍一顿,身体就失了平衡。余回紧贴着卡座的小腿也在此时屈起,顶上他的膝盖。
向南珺小腿向后抵上矮几,上半身因为惯性前倾,慌乱中还记得不要扑到余回的身上,腰部用些力气紧急调转方向,降落目的地是余回身旁的空位。
一只手臂揽上他的腰,力气很大,肌肉几乎要从面前的黑衫里爆出来,足以将他偏转的方向又带回正轨。
近两秒内皆是本能反应,回神时向南珺两手撑于余回身后的靠背。两副膝盖抵在一起太痛,余回还贴心将两腿分开,将他锁进中间的空隙。
半封闭的卡座,周围已有人看过来。有几人识得余回这张脸,起哄速度比向南珺的脸红得更快。
他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此时的姿势落在别人眼里,是他正骑在余回身上。
“还好么?”余回的脸同他的胸口齐平,一句简单问候,唇齿间热气突破身上一层薄衫,从衣扣间的缝隙趁虚而入,一口气吹得向南珺浑身都软麻下来。
余回的手依旧揽在他的腰上。
向南珺用力撑起身:“没事,我去洗手间。”
落荒而逃。甚至没有注意,平日里他这样窘迫时一定会开口打趣的梁天宁,此时也陷入了沉默。
梁天宁目送向南珺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暗下目光,停于余回脸上。以为向南珺终于要铁树开花的愉悦心情还未退却,转眼却发现黎耀文可能在私人游轮上密会远东军火大佬。
今日与异域亡命徒同登一艘船,安德烈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向南珺身上都足够令人胆寒。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枪支、军火、毒品,那些看似早已死在法治社会中的腌臜生意,黎耀文要碰,却只是几句话的事情而已。
危险系数拉升,颅内警报四起之时,偏偏黎耀文毫不避讳,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半胁半迫骗一位荷官上他的床。
最坏后果,是向南珺误打误撞入了他的视野。若黎耀文有意,刚刚向南珺便已成为虎口中另一块鲜肉。
只是当下不为难不代表永远不为难。黎耀文刚刚看向南珺的眼神不算清白,即便不是情色思想,只做个朋友也一定不是全部真心。
早该想到,黎耀文事事将余回带在身边,他若不清白,余回只会比他更黑。他从未查过余回底细,从前是因为他是黎耀文的人,之后是因为他是向南珺旧识。
向南珺一心扑在他身上,做朋友的,怀疑来得没有立场。
但前提是,向南珺扑向的是光,不能是火。
他的表情不再客气,却被余回抢先开口,话里怒意似乎比他只多不少:“你带他来这做什么?”
梁天宁在港市好歹亦是个人物,怎么容得下余回这样同他说话:“我点知安德烈也在船上!”
他环视四周,压低声音:“你伙同大佬聊大生意,没人同我讲,鬼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阿珺讲他中意那幅画,我先带他上船。如果我早知安德烈之流也在船上、知他可能被黎耀文盯住,我死都不会带他上这条船来!你知那鬼佬用什么眼神睇阿珺,好咸湿啊!”
余回原本冒火的神情,突然静了下去。再开口时,竟有些内疚:“我都是登了船才知有外国佬在,黎耀文先前未同我讲。他们因何登船、黎耀文有什么计划,我同样都未收到通知。”
“你睇到喇,黎少对阿珺的态度算不得客气。”梁天宁紧追不舍,丢出一道难题,“有一日如果黎少针对阿珺,你站哪边。”
余回却言他:“向南珺脾气好好,不会同人起冲突。”
“他一定不会做主动挑衅那方,就怕大佬不放过他,”梁天宁话里有话,“你知,尤其是感情纠纷,最难搞掂。黎耀文的脾气我不同你多讲,总之我提前话你知,要做大事可以,不要牵扯无辜人。阿珺不属于这个圈,拉他入伙,没好处。”
余回抿唇,未再讲话。他起身向洗手间的方向去:“向南珺好耐未返来,我去睇下。”
没入阴影,他的心像坠下深崖。梁天宁话未必中听,却讲至他痛处。若向南珺只是个普通陌生人,他才无需替人多担一份心。可偏偏他知向南珺这张纸有多白,白到他这样恶劣的人,竟也舍不得染指。
向南珺很简单,简单到短短七日就能将他识透。而这些年来,他似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