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仞遥:“”
赵令恣见他这样,笑了:“我当初从皇室跑出来,皇室命我兄长追杀我,沧溟母亲便是我兄长的灵兽。我一路从青霭大陆跑往平沙大陆,最终在春瓮城旁被我兄长追上。”
“其实当时春瓮城作为六大宗门之一,正举行着五大陆百年一度的盛会大比,我当时一路跑一路发请柬,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室这桩丑闻,故意在最热闹的时候在春瓮城被我兄长追上,”赵令恣一笑,“我要让修真界看着,要么我被杀,要么我杀了兄长。”
“我彼时刚结金丹,我兄长则是分神期,比我高了两层境界。他和他那只合体期的蛟龙灵宠,被我诛杀在了春瓮城外。”
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经隔了灭世之祸,又过了两千多年的岁月,由赵令恣一个亡魂说出来,哪怕是在说自己,也平淡地像在讲寡淡史页上一行陌生人的故事。
谢仞遥捧着酒盏,却莫名地在这话里失神。
赵令恣想着接下来的事,话里才有了些波动,他好笑道:“我杀了沧溟它母亲时,啧,感觉她疯得很。杀时不明白,等杀完后剖兽丹时,才发现它怀着孕,肚子里就是沧溟。”
“这么小一个小蛟,”赵令恣比划了一下,“还活着,我寻摸了会儿,就养了下来,后来才后悔,养它比养奶娃娃麻烦太多了。”
谢仞遥指尖动了动,不动声色:“你还养过奶娃娃?”
“我妹妹嘛,”赵令恣叹了口气,“我娘生下她就死了,我把她从奶娃娃养到十六岁,有天不知为何,就死了。”
他话里并无太多悲伤,仿若死的不是他亲手养大的亲妹妹,谢仞遥却着实被他话里的意思给震住了,脱口而出道:“怎么回事?”
赵令恣听他这么问,神色才肃了肃,他道:“他们说她是叛徒。”
“叛徒,”谢仞遥敏锐地问道,“什么叛徒?皇室出了叛徒?”
赵令恣微微低了低头,他对那时的事记得清楚:“那段时间五大陆风平浪静,叛徒这个词说出来就很好笑。我妹妹性子独,没有灵根,我只保她富贵平安,其余并不管她。”
赵令恣只记得她那段时间比平时更独来独往,他有次闲来无事问了问,她不愿意说,赵令恣便没有再深究。
“我妹妹死后,第二日我去看了她的尸体,她死在皇宫里,一招被毙命。”赵令恣重新抬起头,与谢仞遥对视,“她没有灵根无法入道,自然无法自保,若只有一个人,被人杀了我没什么意外。但她临死前显然用上了我给她的保命灵器,那灵器能在出窍期修者的攻击下保她性命,但灵器也全然损坏。”
“整个皇室,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我那个爹。”
“这不过是开始,”赵令恣看见谢仞遥眸中似有震惊,哈哈一笑,又道,“我妹妹被定了叛徒的罪名死去,自然不会有人追究这背后的一切。我虽与她感情不深,可也知道她绝不会当个什么没来由的叛徒,她背叛了谁?为什么背叛?什么都没说,如何就叛徒了?总之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就开始追查她真正的死因。”
“我先确定了她是被我爹杀死的后,开始着手追踪调查我爹,”赵令恣眯着眸,对着酒盏吹了吹气,舒舒服服地抿了一口酒,“后来不到一个月,就被发现了。他们把我送进了大牢,并未过多久,我也成了叛徒,他们要杀了我,我就只能逃。”
“我一个人,多可怜啊,自然对抗不了整个皇室,”赵令恣一笑,“只能将丑闻告知整个修真界加五大陆,让他们都开看一看,最好再疑上一疑。”
谢仞遥安静听他说着这些,握着酒盏的手微微攥紧:“所以便有了春瓮城外你杀了你兄长。然后呢?皇室还继续派人来追杀你么?”
“自然是杀啊,”赵令恣白了他一眼,“但我因为春瓮城那事,上了山河风云榜一十一名,他们便忌惮点。后来我又跑去了怀山大陆,投奔了六大宗门之一的佛宗苍鸣山。嘿,要我说那些老和尚真是好人,人家杀上门了,那群和尚站在门前开始给人念佛,就把人念跑了。”
谢仞遥去看赵令恣腕子间的佛珠,猜测这应当就是苍鸣山的佛修给他的。
“你猜得没错,”赵令恣道,“但我跟踪了我那该死的爹一个月,又在大牢里蹲了半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后来在苍鸣山又躲了五年后,等金丹期已经稳固,又觉得苍鸣山那群老秃老和尚可靠,就把这事告诉了他们后,和沧溟一道下了山。”
“皇室的人不杀你了吗?”谢仞遥问。
“杀啊,”赵令恣拂了拂肩上散落的梨花瓣,“我隐姓埋名嘛。苍鸣山知道这事后,开始以五大陆六大宗门之一的名号追查此事。我便下了山,化名为苍鸣山的俗家弟子见月,找了些朋友,又回了皇室。”
“我的这些朋友们都很好,哪怕他们如今都已经尽数死去,但我只要还在,就会永远感谢他们。”赵令恣朝后仰了仰,后背靠在了梨花树干上。满树的梨花便又开始往下落,纷纷扬扬的,像一场心事。
赵令恣眸中的神色在这场梨雪中莫辩:“我们当时都年少,他们来自不同的宗门,却愿意和声名狼藉的我结交,并不计生死。”
少年诺,千金重。结得因缘,五百来年。
谢仞遥看着和雪白梨花融为一体的赵令恣,听着这场年少时分的往事:“你们查到了什么?”
赵令恣沉沉出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话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查到了确实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