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牙旺哈哈大笑:“你个靓仔说我靓仔,我都唔知点回了?不过那时牙齿还未断,还是一口白牙,没有大钢牙。”
他丢开毛巾,在宋禹身旁坐下,道:“你还挺会挑,这部戏我第一次做男主演替身,也是我第一次拍现代动作片,跟之前套路不一样,全都是来真格。等会儿主角从高架桥跳下,就是我第一次完成这种高难度动作,从此成为一个真正的龙虎武师。”
片子已经演到马路追逐,为躲避追兵,男主角趴在高架桥,看到下方有一辆大卡车经过,从桥上一跃而下,跳入卡车车斗。
这种动作戏很常见,观众看时觉得稀松平常,但拍摄难度却很高。
宋禹记得在现实世界里,影后杨紫琼,九十年代拍动作戏骨折,就是类似的场景。
屏幕中,男主角趴在桥栏杆时,镜头拉远,面容免得模糊,作为内行人,宋禹知道原本的男主孟庆,此时已经变成少年旺哥。
在追兵快靠近时,男主越过栏杆,纵身一跃,准确无误地落入下方一辆经过的卡车车斗。
这动作很漂亮,身形利落轻盈,落地时还打了滚,只是在进入镜头的脸,就成了男主孟庆。
作为替身的武师,永远是被人看不到的幕后英雄。
“怎么样?”钢牙旺颇有几分得意地扬扬眉头。
宋禹举起拇指笑道:“好犀利!”
钢牙旺也笑:“我也不瞒你,我做完这部片子就准备退了,和你阿丽姐结婚,开间冰室,店面都已经找好。”
宋禹惊讶:“旺哥,你不做武师了?”
钢牙旺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干这行,虽然赚到唔少,却都是拿命拼换的,三天两头就要伤一回。我们自己是习惯,但家人始终提心吊胆,我不想让阿丽成日为我担心了。”
宋禹深以为然点头:“也是,武师干不了一辈子,当不上武指成不了明星,还是要早点另谋出路。只是,做了这么多年,旺哥你舍得?”
钢牙旺倒在地铺上,双手枕头,笑呵呵道:“舍不得也要舍,我跟米哥商量了,让他专门给主角排一场跳车戏,由我来替,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算是给我的龙虎武师生涯画一个完美句号。”
“好啊,这很有意义。”宋禹深笑道,但忽然想到,按着拍摄计划,钢牙旺跳车戏是在那场出事故的跳楼戏之后。
也就是意味着,原世界中,钢牙旺武师生涯是结束在跳楼受伤,而不是对他具有意义的跳车戏。
思及此,宋禹心中不禁有些难受,半晌没再说话。
钢牙旺浑然不觉,又笑着开口:“阿禹,你身手好生得又咁靓仔,好好干,会有出头之日的,说不准你就是下个李小龙。”
“借旺哥你吉言。”
“不用做第二个李小龙,第一个阿禹就好。”
“嗯。”宋禹笑着点头,想了想,由衷道,“旺哥,你待我咁好,等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钢牙旺摆摆手,笑道:“都是好兄弟,讲这些做乜。”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怅然版叹息一声,“我从前也有个细佬,生得好靓仔,可惜不学好,跟人去混堂口当烂仔,后来被人砍死在大街上,死的时候跟你现在一般大。我看到你就想,要是我细佬同你一样听话,那该多好。”
宋禹道:“我以后就是旺哥你的细佬。”
钢牙旺开心大笑:“行啊,细佬仔。”
“等你和阿丽姐开了冰室,我和兄弟们天天光顾。”
“好,我等着。”
两人躺在地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进入各自梦乡。
钢牙旺的梦里,他和阿丽开了冰室,搬入新居,生几个小萝卜头。
接下来几日,宋禹每天与钢牙旺同进同出,时不时还要和兄弟们一起去饮酒吃夜宵,没了落单机会,黄择天自然也没了下手机会。
就这样风平浪静了三天。
这日,从早拍到晚上九点收工,众人都累得够呛,便各自早早回家,没再去找乐子。
宋禹坐在钢牙旺的面包车,从清水湾往九龙方向,要经过一条僻静之路,一路车辆稀少,人迹罕至,好在夜灯明亮,坐在面包车里,听着披头士的音乐,吹着海风,难得放松。
正昏昏欲睡间,忽然听到驾驶座的钢牙旺咦了声:“那不是陈向辉的车么?”
宋禹闻言,睁开眼睛,看向前方,果然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士车停在路边,陈向辉就站在路边,他的司机和助手正趴在打开的前引擎盖捣鼓着。
钢牙旺将车子开过去停下:“辉哥,车子抛锚了吗?”
陈向辉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烦躁:“是啊,也唔知点解忽然死咗火。”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眼一亮,“对了阿旺,你是唔是会修车的?”
钢牙旺边点头边下车道:“懂一点,我来看看。”
陈向辉的司机应该是修了一阵子,脑门都冒了汗,见有人来帮忙,赶紧让开位置。
宋禹跟着钢牙旺下车,朝立在一旁的陈向辉礼貌打了个招呼。
陈向辉笑盈盈道:“阿禹现在跟阿旺住一起?”
宋禹不置可否地摊摊手,这人一向看不上动作组的人,这会儿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地热情,只怕不止只是想钢牙旺帮忙修好车。
“阿旺,怎么样?能修好吗?”陈向辉问。
“能修,只不过有些麻烦,得费点功夫,辉哥你赶时间吗?”
陈向辉道:“我今晚没事,你慢慢修,我唔急。”
“行!”
六月份的香江,早已入夏,虽有海风拂过,但钢牙旺躬身在热烘烘的引擎盖干活,还是很快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