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梧上次猜的没错,唐云清晚上确实不能喝咖啡,一喝就一夜不能睡,他逡巡了两遍墙上的商品单,本不想点和上次一样的饮品,却发现看了一圈下来,居然都没有合适自己的,只好对前台说:“一杯拿铁,一杯蒸汽奶,谢谢。”
回来座位上,顾子梧正靠着椅背,一手自然放在桌上,看着过道对面的窗户出神,窗户没有关,白色窗幔随微风起伏,上次见到的钟楼此时已不在这个窗户的正对面。
“点完了?”顾子梧转过头。
“……嗯。”
顾子梧没说什么,又转头看书柜。
唐云清直挺挺地坐着,和上次一样,没有靠椅背,上次是紧张,这次还是紧张,感受却完全不一样。他想,如果顾子梧只表白不做后面的事,他觉得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毕竟喜欢很可能只是一时的,但顾子梧雷厉风行地在他身上刻下了第一个烙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忽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继续无所谓地和顾子梧保持私下交往。
拿铁和蒸汽奶端上来了,唐云清有些如释重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还不忘抿走嘴唇上的奶沫。
“这里没有《文摘》,”顾子梧忽然说,“也没有《爆笑校园》。”
这不着边际的话让唐云清有些愣住:“什么?”
顾子梧转头看向唐云清的右额角,问:“你头上受过伤吗?”
唐云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然后放下手,看着面前的桌子说道:“嗯,小学摔过,不过不深,几天就好了,只有一个浅印子。”
顾子梧:“怎么不看我?”
唐云清不知怎么的就慌了,他下意识想咬嘴唇镇定,但又只张了张口就立马闭上,止住这个能看出来他心理的动作。他吞咽了一下,将心头的仓皇吞进肚子里,抬头直视顾子梧,说道:“那我认真看你,你认真听吗?”
静了片刻,顾子梧以往逼人的气息不知何时已悄然收敛,他声线平和:“你在顾忌什么?”
诬陷
唐云清不忍表现的太过尖刻,让彼此不痛快,他微微塌下点肩膀,试着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顾子梧讲道理:“你有没有想过,两人在一起的前提是两情相悦?”
顾子梧:“想过,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就能互相喜欢。”
——强词夺理!
唐云清有些气闷:“我说的是前提,而且我不喜欢男性。”
“不试试怎么知道?”顾子梧喝了口拿铁,冷静分析,“云清,我问过陈向安,你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你向来是对感情敬而远之,所以你大可以把你的顾忌跟我说,你的退避也到我这里终止,有什么问题我都愿意跟你一起解决,怎么样?”
唐云清一直没有谈恋爱的原因他自己清楚,他可以把所有人都当成“朋友”,做这个世界的观察员,但如果相熟之人用别样意味的眼神多看他一眼,被他发觉,他会立刻疏远。
只是唐云清的相熟之人很少很少,他心里虽是这样打算的,却根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别说用不同意味的眼神看他能不能被他知道,他自己都很少私下与人相交过密,如今遇到顾子梧,也是被扑了个措手不及。
唐云清听着顾子梧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且条理清晰,字字明示:
——跟顾子梧在一起是对他有益的,有何不可?
只是唐云清再温顺,也不是只会点头接受的人,他在顾忌什么,他不信顾子梧不懂,他又试图换个角度劝顾子梧:“顾先生如此出色,就算对女性无意,也该是和各方面相匹配的男性在一起,不应该是我……如果是只图享乐,那就更不用说了。”
接着,他的声音渐渐疏离:“我们不是同类人。”
原本和缓下来的气氛忽然有些紧绷,不知哪个字击中了顾子梧的痛点,他原本自然平放在桌上的左手紧握成拳,悄无声息地放到了腿上。
话说到了这里,顾子梧也不再抛那些唐云清不要的“诱饵”,如果唐云清本意不移,就很难说动。他们相识时间太短,他虽看透唐云清的为人,但对他的青少年时代所遇到的事知之甚少,这次与他重逢,说什么也不想就这么放走他,顾子梧越来越觉得,自己需要先将人握在手心里,再细致地剖开,拿出陈瘤。
顾子梧紧握成拳的左手展开来,在腿上轻点,他神态自若,像是对唐云清的拒绝毫不介意:“云清,我不是善人,但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找我,我可以帮你。”
唐云清并不知道顾子梧说的“会遇到什么事”是什么意思,他刚表态完还有些上头,他很少和外人这样动气,如果不是顾子梧及时止损,他还能再义愤填膺地抒发两句。不得不说,顾子梧真是每次都挠在了自己的敏感点,将他挠完又跟没事人一样摁住他的头让他无法动弹。
唐云清端起杯子喝了口蒸汽奶,将刚刚隐隐有些浮出表面的愠怒稍稍压下,说:“顾先生如果有什么业务上的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顾子梧:“奶沫。”
——该死,又忘了!
唐云清“唰”地就抽了张纸巾盖住半张脸,气不顺地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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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清租住的楼前有块空地,被人拉了个羽毛球网,一对正在打羽毛球的父子见有车灯照过来,回头瞅了一眼,小孩看见6栋5楼的唐云清从一辆雷克萨斯上下来,接着又看见一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也跟着下车,便走近球网,压低声音对球网对面的爸爸说了一堆废话:“爸,那边5楼的大哥哥有车了好像,但又好像不是他的,后面的大哥哥真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