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唐云清又坐起来,身上裹的被子滑下来,软软靠进顾子梧怀里,淡淡问道,“廖平胜的家庭信息,可以帮我查一下吗?”
拗石
唐云清和顾子梧温情不过三秒,关系又降入冰点,只除对顾子梧的亲昵和爱抚有反应,其他时候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丝毫没有伴侣的感觉,顾子梧看在眼里也不发作,白天捂着冰块,夜里燃着情火,更加在情事上痴缠,不撕碎唐云清的伪装不罢休,硬是要让这个冷情人在身下颤抖不能自已。
云城是宗教圣地,市区的大街小巷是五里一座寺,十里盛香火,省医院右五百米就有一玉禅庙,香火缭绕不绝。香火鼎盛处,必有游客,游客一多,小商小贩也随之而来,除了卖花卖香的,还有许多算命的,搬个小板凳,搭个小布幡,真真假假任由君说。
有个八十多岁的老阿婆不算命,挎个小篮子,里面装着护身符,在庙门口溜达一会就在算命的区域坐下来,现场做手工艺品,有人来问价格,她奇怪得很,不卖还赶人,但你要和她聊天,她就和你说道说道,买不买东西你随意,惹得周围的算命先生算命婆婆纷纷换地。
老阿婆每天下午四点就会来,搬个小木凳坐在玉禅庙前的空地上,一直坐到七点才走,这几日前来询问的人减少了,大概是看到阿婆赶人的样子,纷纷知难而退,她乐得清净,手指翻飞间又一个中国结。这天她做这些小玩意做得脖子酸,抬头望望,不远处站着一位很俊的年轻男人,连续三天,差不多六点多,这位年轻男人都会在这里驻足停留,许是不信教,看了看庙里没反应,又望向她这里,静静看一会。
老阿婆忍不住了,朝他喊了一声:“嘿!那小伙子——!过来!”
顾子梧被阿婆这中气十足的呼唤惊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阿婆。”
老阿婆手指不停,编织着红绳:“有台不坐,傻不傻?”
庙边一棵苍天榕树,外围一圈供人倚坐的石台,石台挺高,她今天没带小木凳,不知怎么爬上去的,正坐在上面。顾子梧看向她旁边的石台,伸手抚了抚,抬起看手掌心,想一下觉得不妥,又走掉了。
老阿婆轻嗤一声,心道又是个坐不住的躁物。正磨着小葫芦,顾子梧又回来了,只见他拿出一包湿纸巾抽了一张,往石台上擦了擦,又抽了一张干纸巾擦去湿水,然后问她:“要擦擦吗?”
“……”老阿婆皱着眉头挥人,“不要不要!我坐了大半日,都要走了才擦,擦给下一个人呢!”
顾子梧把废纸巾丢去附近垃圾桶,走回来坐在她身边,老人的短腿荡在半空,他的长腿及地,两人坐在一起有些滑稽却又非常和谐,他静静看老人磨葫芦,偶尔偏头咳嗽两声,有些感冒的样子。
老阿婆瞧了眼他神色,高深莫测道:“小伙子有心事啊?”
顾子梧从善如流:“阿婆真准。”
“……我不是算命的!”老阿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布满老年斑的手气的发颤,编的更加用力,见身边没了声音,想是真的有心事,又问道:“长那么好看,有对象了没?”
顾子梧犹豫了一下,道:“有。”
老阿婆见他迟疑,便知这心事是有关感情的,红绳穿过葫芦口,她道:“受挫啦?要放弃啦?”
“怎么可能。”
老阿婆突然笑,皱纹里都是开心:“嘿!就是这样,怎么可能呢?”
顾子梧这几天心情不好,这么坐着和老人聊天也是头一次,他直觉和阿婆说说话或许能缓解一点。
他心里明白,他和唐云清之间的感情并不成熟。但能怎么办呢?他这一辈子,就这一次天真,为什么不能给自己爱的人呢?
“我们吵架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伤害你啦?”
“没有,是我伤害他。”
老阿婆顿时生气了:“嘿!那你在我这诉苦干啥呢!换她来!我不跟你说!”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太喜欢他了。”顾子梧想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老阿婆见过的人比后面这棵榕树的叶子都多,她第一天见到这个年轻男人就心生喜爱,看他是个赤诚无暇,如她一般的拗石,就撅着嘴说道:“哼,大多数人问要不要坚持的时候,就是变着法地让人劝自己放弃呢!我本拗石,你要想让我劝你撒手,我还不应呢!在我这你讨不到退路的借口喽!”
“不退,”顾子梧反问,“阿婆呢?如何了?”
老阿婆笑,眼角皱纹卷着愉悦:“你猜咯!”
顾子梧赞同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老阿婆看看手里小葫芦,又看看身边这个“闷葫芦”,脑子里转着葫芦,又问道:“她喜欢你吗?”
“喜欢。”顾子梧突然就自信了。
老阿婆看着直乐,有的人哪,不吭声时城府如海,一说心爱之人就单纯如稚童。她咯咯笑,露出了金灿灿的后槽牙:“你可笑死我了!”
顾子梧略微不服:“真的。”
她点点头:“瞧着你也是个富贵小子,生来天骄,自傲是骨子里带的,但有没有想过,你对这感情自信的其中一部分,是她给你的?”
顾子梧很高兴,他点了点那个葫芦问道:“这个可以给我吗?”
……这孩子倒是不客气。
老阿婆是个重缘分的人,她把穿着红绳的小葫芦放进他手里:“下周我要去别的寺庙啦,不来这里了。”
顾子梧本想去旁边商铺换现金,听她这么说,以为要送给自己,道了声谢站起来,谁料老阿婆气呼呼地揪着他衣摆叫:“五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