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清连忙应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这次是我粗心。”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可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星期后,一个电话打到了银监会。
周四上午,银行开门营业前的例行早会结束后,营业部主任就叫住了吴星和唐云清,很严肃地对他们说:“小吴,小唐,前几天银监会接到电话举报,我们行泄漏客户信息给第三方保险公司,还是非合作方的安吉保险,银监会去调查了下客户情况,发现主要是你们俩名下的客户。这个问题有点严重,等下你们需要和领导核实一下情况。”
吴星当场就面无人色,手在大腿侧微微颤着,而唐云清在一边则是一脸的茫然不知:
——客户信息泄漏?他名下的客户信息怎么会泄漏了呢?
主任瞧他们精彩纷呈却完全不同情绪的两张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唐云清一眼便去办公室了,唐云清心里乱糟糟的,主任这个眼神被他解读成了“小题大作”,等到他们见了陆副,他才明白这个眼神代表什么。
唐云清和吴星一起上楼找领导,蒋行是整个锦明支行的头家,管理许多部门,营业部的事主要是陆副说了算,所以他们得先和陆副说明情况,再向蒋行汇报。
上楼梯时唐云清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但他不敢确定也不愿相信,直到他们进了陆副办公室,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副,一手搭着沙发后沿侧身坐着,一腿折起来放在沙发上,很是闲适的样子。
看到他们在门口,陆副的眼镜片似乎反了下光,电光火石之间,唐云清猛地想起陆副那天对他说的话:
——小唐,你大堂客户多,接触的群体是保险公司最需要的。
唐云清突然有些不安,这股不安来得实在太晚,有些事情早在一个月前就冒了头,却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陆副比了个“让他们坐”的手势,接而问道:“都知道了吧,说说吧,怎么回事?”
吴星屁股刚一沾沙发,就喊了出来:“陆副!我和小唐也没想到这次会被举报,当初小唐把电话给我让我出售的时候,我……我要是,我要是多想想后果就好了!”
“你说什么?”唐云清愕然看向吴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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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副没有太大反应,抬手朝吴星隔空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吴星像是身体零件全都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往下塌了半米,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唐云清一眼。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唐云清蓦然反应过来,他眉头拧起,瞪着眼睛看陆副,平时柔和的一双笑眼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本能地解释道:“陆副,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陆副给他俩倒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然后歪着身子,一只手臂靠放在一边膝盖上,另一只手掌撑着另一边膝盖,看着唐云清。
唐云清没有喝那杯茶,他感到这件事不寻常,陆副之前就向他抛过“诱饵”,吴星近一个月里又那么积极地帮他,他们或许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真的让吴星去做这件事,因为他们根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件事情做的时候可以拉拢唐云清,他如果愿意,那就好办得多,大家一起获利;如果不愿意,那就只能怪小人取之无道了。而这件事一旦事发,必须有个挡枪的,而这个人只能是唐云清。
唐云清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无助,他想大声阐明自己并没有授意吴星外泄客户信息,但他觉得接下来说的话陆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让他怎么办呢?如果不说出来,岂不是在陆副他们当初达成共识的原因里头,他坐实了自己是“随人俯仰”的人。
“陆副,我入行快三年了,在此期间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违背行规的事情,我知道谁都想前途光明财源亨通,但我向来是随遇而安,只想踏实挣钱,如果今天这件事无故让我承担,”唐云清顿了一下,语气坚忍地继续说道,“那么我也会和银监会申诉到底。”
吴星听见此话,刚有些放松的肩背蓦地又弓起来,他有些迟疑地看向陆副,陆副朝他回望了一眼,眼神安抚。
陆副笑了一下,将撑在膝盖上的手放下,捏着茶夹给唐云清面前有些凉的茶水倒了,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缓缓冒着热气,仿佛空气流动都是轻柔的。
陆副像是语重心长地教导孩子的长辈,对唐云清说道:“小唐,话不能这么说的,我知道你为人磊落,对工作也认真刻苦,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无故就是无故的,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的业绩报销那里,领导给你批了多少啊?”
唐云清猛然想起他这个月下发的工资,泰禾银行的绩效工资发放都是下一季度才发,而这一季度还没过,里头明显上涨的不合实际的业绩报销让他当时就有些纳闷,只是那时问了吴星,吴星没说什么,他也就没再深究。
他想到这里,顿时手脚冰凉:
——是了,吴星当然不会说什么,他巴不得自己就这么一直傻下去,他也如他所愿,没有继续关注,就这么一直以为这个季度的绩效提前下发了。
唐云清竟也没有去多问其他同事一嘴,这平时不善八卦的性子倒在这时绊了他一脚,陆副他们竟然是这样强行将他拉下水。
“你们是不是连我的业绩报表都给改了?”唐云清已经开始有些惶乱,他感觉到许多事情竟然在悄然间就隐隐有定局之势。
陆副皱眉,往后靠向沙发椅背,像一只肥胖且丑陋的鸟,双臂搭在沙发椅背上沿,海绵质地的椅背被他压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