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们建房修路,不知要费多少工夫和银钱才能建成。现在直接把这水泥和砂石添水搅和匀,平平地铺在地面上或是砖瓦之间,就能轻而易举地建成屋舍和道路,而且建成后风吹不倒,水浇不坏。
众人围在一起,盯着桌上那块质地粗糙的水泥块看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金玉之类的宝贝呢。
想起这几天庄子里众人为了一块水泥的痴迷模样,乌菏忍不住勾起唇,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来。
一旁的内卫见状,还以为是自己刚刚的奉承起了作用,连忙堆着笑又道:“大人您有所不知,现在许多百姓都夸赞您,说您是当之无愧的……”
“夸我做什么?”乌菏皱着眉打断了内卫的恭维。
内卫一愣,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自然是因为您在东山州赈灾有力,让百姓们没有因为水患而流离失所……”
乌菏的眉头越皱越紧,内卫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下来,神态也不像最开始那般眉飞色舞的模样。
“在东山州赈灾的是周洲和谢虞琛他们,还有当地的官员,和本巫有什么关系?”乌菏不悦道。
内卫一时间摸不清楚他的意思,不清楚乌菏是为何生气。
斟酌半晌,大抵是觉得他们大人的模样不像是因为谢郎在东山州抢了自己的风头而发怒,才小声解释道:“但百姓又不知道巡视的那位不是大人真身。”
闻言,乌菏曲起手指轻扣着桌面,但紧皱的眉头却是渐渐松开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吩咐道:“去拿纸笔来。”
写好的信用封蜡封好口,再由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东山。
等信件送到谢虞琛书案上时,他正和画师一起琢磨橡胶草的画法。
“这种植物长相与蒲公英相似,但时叶片比蒲公英的叶片要更厚实。”
“边缘有波浪形的缺口,对,这里要再圆润些……”
虽然有了杜仲树,但如果可以,谢虞琛还是想把性能和天然橡胶更为相近的橡胶草找出来。
无奈他本人也只是偶然在圈内一位热衷于搜集各种植物的大佬那里见过一回橡胶草,对它的模样仅仅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而他本人的画技又一般,经过自己口头叙述和画师下笔画出来的橡胶草,要么是这里不太像,要不是那里不对劲。整整一天都没画出谢虞琛想要的模样。
“这是,给我的信?”谢虞琛接过周洲递来的书信,面露疑惑。低头看过去,信封上的火漆烙印确确实实是乌菏的印章。
挥退早已胆颤心惊的画师,谢虞琛满心疑惑地拆开了手中的信件。
信件并不长,满打满算只有一页半的内容。细薄光润的纸张看起来就知道价值不菲,但最吸引谢虞琛目光的还是这纸上的字迹。
他前世曾经接过一个羽扇纶巾的名士角色,为此还苦学了几个月的书法。只是原本是为了演戏需要,后来却因此爱上了书法。
眼前的字迹他一眼便能看出不凡。
纸上的字迹不像是谢虞琛的那一手字,有着风流飘逸的潇洒。
如髹漆一般黝泽可鉴的墨字,一横一竖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冷冽刚直的肃杀之气。
……像极了那个玄衣银发,轻笑着便用最残忍的方式解决掉数十个刺客的男人。
谢虞琛捧着信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上面的墨字,才默不作声地看起了信里的具体内容。
信上的内容倒是不复杂,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绥桐的情况,告诉自己他不日之后便可离开此地。
除此以外,还称赞了他之前送来的水泥,字里行间能看出来乌菏对此物颇为重视。
虽然乌菏会给他写信是谢虞琛没有想到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是十分寻常,唯一让谢虞琛感到意外的只有最后半页的内容。
信件的最后,乌菏提到了这几天在朝中传得沸沸扬的赈灾一事。
将信笺折好放回到信封里,谢虞琛面色有些复杂,低头不知感慨了一句什么,引得一旁的周洲好奇地把脖子伸得老长。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谢虞琛没想到乌菏竟然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
信里的最后的内容大抵是:此次赈灾,谢虞琛付出良多,最后却是让他平白得了那么多好处。就连百姓争相赞颂的,也都是他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
但顶替他身份一事一旦让人得知,怕是后患无穷。
名誉没有办法还给谢虞琛这个真正为灾民做了事的人。乌菏心中有愧,便提出让谢虞琛提一个要求,只要自己能做到,就一定竭力完成。
言辞之间颇有一种“无功受禄,寝食不安”的无措感。不像是那位权朝倾野的年轻大巫,反倒像是个无缘无故得了一大把糖果的半大稚子。
“倒不知你们素来威名赫赫的巫神大人竟然还有这样一幅模样。”
谢虞琛轻笑一声,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惹得周洲对信里的内容更是好奇。
可无奈他们大人既说了这份信是给谢虞琛的,周洲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偷看里面的内容,只能在一旁好奇得抓心挠肺。
“这信需要‘阅后即焚’吗?”谢虞琛心情好,说话的语气便也带了几分轻快。
周洲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若是信里没什么别的内容就不用……”
谢虞琛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信里数次提到他假扮巫神一事,不用想也知道是不能留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得了这封信,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地摩挲了一下信封上的火漆印,最后还是递给周洲道:“以防万一,你还是拿去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