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实在刻意,祈云不自禁笑了一下。alpha稍作停顿,偏长的眸子里映出王清越的倒影。
“不用,我还有。”这是说手机。
祈云斟酌少时,思考该怎么提出,才能让王清越不那么生气:“我得出院,不能待太久。”
在对方眉毛高高挑起之前,祈云迅速补充:“姜仪会来找我。但我不想。”
◇“结束。”
不想。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祈云很快地松了口气。他松开稍稍捏起来的指,因为攥紧,而泛出轻微的白。
那样的神情,王清越看不懂。
他自认为了解祈云,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
王清越知道祈云冷淡外表下掩藏的柔软,沉默和疏离,往往都只是不会表达。本质上,却是个性子温和,也容易心软的人。
情绪稳定到让他几度称奇,至少从他们相识以来,王清越从来没有见过祈云生气的样子。
在他这里,祈云一直都是白莲花圣母的代言词,不管被怎么对待,都不会表现出怨怼似的,活生生一个披着冰山外皮的棉花。
所以祈云对待姜仪的态度,王清越生气归生气,倒也不算完全不能接受。
按理来说,祈云终于下定摆脱姜仪纠缠的决心,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但祈云的前科实在太多,王清越主观臆断,唯一的想法是不信。
他狐疑地挑了下眉,双臂环胸,是一个有些警惕和防备的姿态:“你确定?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你。”
“大晚上的,你腿都瘸了还想往外跑?”王清越撇了撇嘴,毫无信任可言:“你别是后悔了要回去找他。”
好大的一口黑锅,祈云实在承受不起。
他顿了顿,一时间说不出话。
也确实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祈云头疼地闭了下眼,试图挽救一下自己愚蠢的形象:“我不会。”
“我要找他,就不会跳下来。”
王清越似笑非笑:“现在承认你是自己跳下来的了?”
“……”祈云说不过他,只好转移话题:“我腿疼。”
“痛死你活该,怎么没给你骨头摔断。”王清越冷嘲热讽,抬起下巴:“你有什么好跑的,现在法治社会,他还真能来医院把你绑了?”
祈云这回点头了:“嗯。”
他很简单地举例:“今天就是。”
“也不全是。”祈云摇了下头,轻声继续:“不是害怕,是不想,不喜欢。”
“我觉得……”他轻微停顿一下,而后的词汇如同胶水,粘腻在嗓子眼,让祈云光是说出口,都感到火烧的疼:“有点恶心。”
王清越短暂地懵了一下,没过脑,几乎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虽然他发自内心地赞同,并且认为“恶心”这个形容,非常适合姜仪的所作所为。但是经由祈云的口说出来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感到震惊。
“我很不想,”祈云重复着强调,他指腹反复摩挲过病号服的衣角,直到因为过度摩擦而发烫到有些疼:“我不想和他见面。不想被知道我在哪里,也不想……我很烦。”
比起身体的疼痛,祈云更觉得烦。那股从心口涌起,汇向胸腔的焦躁,是无法克制的。无法洗去的,隐形的脏污一般,祈云讨厌被黑暗窥视。
他垂下眼,到底松开了手,又说:“也不想在医院,我想回家。”
这是个离谱的,任性的要求。不像是祈云会说出来的话,但他偏偏就是说了。
王清越沉默了几秒,到底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注视对方少时,像是想问点什么,又及时止住话头,没有追问下去:“……行。”
他站起身,椅子角在地面刮擦出不太好听的声响。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有点刺耳。
能把祈云这样好脾气的人,逼的这样抗拒,光是连提起,都要重复强调着厌恶。王清越都不敢想,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姜仪到底是做了些什么,才会让从来习惯于忍耐的祈云,变得这样反常。
某种意义上来说,姜仪其实也挺厉害的。算是给王清越开了眼界,让他知道,疯子不仅仅只存在于精神病院里。
甚至还能披上伪善的皮,常年笑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活得比谁都要好。
祈云“嗯”了一声,不符合形象的,让人觉得乖巧。
而乖巧的alpha露出个清浅的笑容,目送对方走出房门,又在背影消失的在门后的瞬间,唇角扬起的弧度很快渐趋平直。
面容的肌肉有点僵硬,祈云眨了下眼,再次变回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会结束的。这些烂透了的,令人不安,痛苦,内耗的一切,都早该结束了。
伴随江城彻底来临的深冬,祈云如愿离开对他来说压抑的医院,时隔一个星期,再次回到家。
几天没怎么住人,屋里飘着灰尘的气息。临近年关,小区里叶子掉光的树枝头被挂上红火的灯笼,显出人情味的喜庆。
祈云没再去公司,转头不知开始忙起些什么。看样子在捣腾些邮件,密密麻麻的,王清越也不去问。
只由衷地羡慕起这样自由的生活,第不知道多少次给祈云发消息,求跳楼但摔不死教程,渴望这个无良公司能够大方地让他带薪休假。
他八百条消息不提一个姜仪,像是全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而事实上,从他踏进公司的第一步,就在自己的工位上,看见了姜仪的身影。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再让祈云知道,平白惹得他烦心了。
既然决定了要走,就走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被这种倒霉事缠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