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恨的是自己,他恨自己的胆怯。为什么已经叫人拍照监视,却还是不敢看,但凡他有哪怕一次没忍住思念的苦,翻开邮件看上一看,他都有无数次机会阻拦。可他偏偏没有。
姜仪走的每一步都出错,每一步都让祈云那样疼。
而后悔是最无用的事,伤害早已造就,祈云却没怪他。
祈云那么聪明,他会不知道吗?
他只是总被爱意蒙蔽双眼,或者说自欺欺人。他那么优秀……姜仪笑了,是的,他爱这个alpha。
他爱的alpha本身就是个足够优秀的alpha。
“你欺骗他,你因为他信任你,害得他现在这么痛苦。”姜仪从见到方知宇开始,一直都没有表情波动的脸终于掩饰不下去了。他说的眼眶泛红,情绪比方知宇还要激动起来,俨然一个不理智的疯子:“他做错什么了?你恨我,你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他那么信任你方知宇!”
“他难道不信任你吗!?”方知宇不再装了,他血液都加速流动,全身亢奋起来,音量越来越高:“你不还是要跟元庭结婚?!”
“你不也他妈的那么对过他!我就算伤害了他的身体,至少我没有让他因为我伤过心,我装也装到现在了,我还能接下去装一辈子,你能吗!?”
方知宇笑的喘不上气:“我没有你恶劣!姜仪!我可以伪善一辈子!”
姜仪无话可说。他觉得面前这个疯子无可救药,而跟这个疯子多费口舌的自己也同样无可救药,方知宇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同类人,他没资格五十步笑百步。
一时之间无人开口,空气里的尘埃漂浮着,弥漫着多年失修的腐烂气味。这处是座废弃的工厂,背后就是墓园,那里是徐芷的墓地。
也是方知宇母亲的。
“不过没必要了,”方知宇缓了缓,他呼出气了,理智也跟着一起回笼。他笑了,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终于舍得掏出来——是把形状流畅的手枪。
黑黢黢的枪口冰凉,抵上姜仪的额头,他轻声说:“别怕,我不杀你。”
他站起来,不顾身上的灰尘,像个兴奋的孩子,炫耀什么新鲜玩具似的,掏出手机来:“要死的不是你,姜仪。”
“我不需要再装什么伪善了,因为需要看我这样的人啊,”方知宇可恶地停顿住,有些亢奋地拉长语调了:“……因为他祈云呢,马上就要……”
方知宇凑到姜仪耳边,轻声说:“——死啦。”
他语罢,止不住地笑起来。笑的急了,连眼泪都生生呛出来,方知宇还是可惜。
他知道,他还是感到可惜。
如果祈云爱上他就好了,如果祈云爱上的是他就好了。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本来可以不用死。
方知宇想起今天早上的祈云,冷冷淡淡的模样,他知道啊,他知道祈云猜到了。祈云一定对他很失望,可他都那样失望了,都没舍得对自己说一句狠话。
方知宇想,他明明可以幸福地被埋在鼓里,至少那两年,过得真的快乐。可他偏偏自己发现了,闹的现在这样,为什么就不能笨一点呢?
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方知宇解开锁屏,屏幕上的画面立刻动起来,是一段有点模糊的监控录像。
“看见了吗?”方知宇抬手,指尖触到屏幕,很轻点了点:“这辆车,上面坐着的,就是祈云。”
“马上会有另一辆,你看。”方知宇唇角的笑意加深,他点点屏幕,露出有些期待的光:“你看,他们快碰到了。”
“红灯会失控,刹车会失灵,”方知宇没有放下手枪,他讲解故事一样,声调抑扬顿挫,屏幕中的画面的确同他说的一样,红灯闪了几下,跳成了灰色。
可车辆无一失控,照着原定的方向,直直地擦肩而过。
方知宇的指尖停住了。
“然后呢?”姜仪面无表情,他抬起眼,扭过头,双眸同枪口对视,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轻声问:“……你的计划失控了,对吗?”
◇“蠢货。”
意识到方知宇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经过加载过后缓慢浮现出在姜仪眼前,他如鲠在喉,在短暂的晕眩过后,握着鼠标,近乎僵硬的手指才终于有了知觉。迟钝的,麻木的,开始向下滚动了。
几乎每一张,祈云外出的照片里,都有着方知宇跟在一旁的身影。
他先是感到心脏的抽痛,被腥咸海水淹没的窒息,如果方知宇一开始的目的是这个,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成功了。
方知宇掩藏的太好了,但他的得意来得太早,连姜仪生出的嫉妒和心酸都因此而有所消退。
那股窥探的挑衅意味太浓了,姜仪握着鼠标的手在看见的瞬间停滞。oga的呼吸急促一下,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是阳光普照的午后,方知宇略带焦急地握住祈云搁置在桌面的手。他身子因为担心而微微前倾,分明是有些担忧的姿态,却偏偏扭过头,眼神直直地透过窗户,同镜头相对视。
比起发现姜仪的窥视,更像是计划终于得逞的快意。是半点不加掩饰的挑衅,姜仪内心隐秘的弦被挑动了。
这样的眼神实在眼熟,姜仪拍了拍脑子,努力想要回想,是在哪里见过?
——是的,他灵光乍现,这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方知宇不是第一次流出这样的眼神。早在他追去意大利,将一切事情都搞砸的那次碰面,方知宇就是那这样的眼神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