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江来就觉得尴尬。她都二十几快三十的人了,还能开错家门,还被祝冬青看见了。如果是别人,江来觉得还好,但是这个人是祝冬青,她就觉得有种小时候做了错事被家长发现的惶恐。尽管她小时候做了错事也不会被怎么样,反而现在仅仅只是因为喝醉酒开错了祝冬青家的门就让她惶恐起来。
但其实她和祝冬青也就见过寥寥几面。
这顿早餐江来吃得没滋没味,其间也没人说过一句话。祝冬青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吃早餐的时候告诫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可以淘气。祝春生也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要求祝冬青给他买什么玩具。
只是等到祝冬青最后放下了筷子,宣告这一顿无声的早餐落幕,江来才问了句祝春生在那个学校读书,要不要她开车送过去。祝冬青没有开口,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祝春生,甚至连任何暗示同意还是拒绝的表示都没有,直接收拾起了餐桌上的残局。
祝春生拧巴着眉毛,思考了好久才说:“三小。”
江来一时之间也看不懂这是拒绝还是同意。只是努力搜寻了一下记忆,大概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个小学,而且就在后面的山坡上,就是路有点难走。昨天好像还下了雨,那条路估计现在全是泥。
“我送你吧。”
最后还是江来做了决定,祝冬青该是不可能送祝春生上学的,她还得去开店。毕竟吃了人家一顿饭,送一下人家的孩子也是应该的。这便是祝冬青说的礼尚往来了。祝冬青出来发现江来和祝春生已经达成共识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
好像只要祝春生不作出什么危害社会的决定,祝冬青都不会多加管束。
三人在地下车库分道扬镳,江来开着昨天下班的时候开回家那辆教练车送祝春生去第三小学。原本这里最好的小学应该是第一小学,不知道为什么祝春生读的是三小。宋大哥的孩子宋处安就在一小读书,当初为了让孩子读一小还动用了关系,请学校的校长吃了顿饭。这都是他们吃饭聊孩子教育的时候,江来顺耳听见的。
她自己一个人,一没结婚,二没孩子,插不上这样的话题。
祝春生下车前给江来说了句谢谢,江来就停在学校门口延伸出来的路边,看着祝春生进学校。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孩子陆陆续续前来上学。小学的孩子都异常的活泼好动。江来看见有个小孩就在祝春生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被门口凸起的伸缩门滑道绊了一下,跌倒了,祝春生将人扶起来,还帮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才继续往里走。
直到再也看不见祝春生的身影,江来才发动了车子去上班。心里还在不住感叹,祝冬青把祝春生教得很好。
虽然九月已经入了秋,但在重庆只有两个季节——夏季和冬季。九月的秋老虎依旧热情不减,但就和夏季一样,天气一热久了就容易下暴雨。本来上一秒还是大晴天,突然就刮起了大风,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
江来原本正坐在副驾驶带着一位新学员练习倒车入库。突然的变天让她觉得有些不妙,下一秒天上就开始砸下冰雹,大的有拳头那么大。再一看时间,差不多快到小学下午放学的时间了。
这种天气也不可能继续练车了,这样的天气本就罕见,总不可能让学员在下着冰雹的考场考试吧。将学员安置在驾校的休息室,开着车往三小赶。下午四点正是餐馆开始准备晚餐食材的时间,按照祝冬青的性子,江来还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接祝春生。就算去了,冰雹过后就是大暴雨,这个时候小学放学人有很多,打车一定是不好打的。而且那段路是出了名的堵车,到时候围在那里堵得水泄不通的话,祝冬青和祝春生就更难回家了。
江来到的时候,校门口正如她所想那般被车辆和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有很多家长打着伞,但雨太大了,风斜着吹,雨都灌倒了伞下,即使打着伞也避免不了被淋成落汤鸡。有的人企图拦一辆出租车,但人太多了,一哄而上争夺一辆车的乘坐权。甚至江来到的时候还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问她去不去某个地方,江来摇了摇头,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祝春生或者祝冬青的身影。
最后江来是在三小门口旁边的一家小铺子里发现祝春生的,当时他端着一碗酸辣粉正吃得欢。江来看了看外面下着的暴雨,又看了看正在吃酸辣粉的祝春生,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祝春生抬头看见江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我妈让你来的?”好像感觉这样说话很不客气,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来一碗?”
到了这个时候,江来突然就开始很好奇祝冬青平日里都是怎么教育祝春生的。她点点头,坐到了祝春生的对面,将桌面擦了擦,问老板要了碗一模一样的酸辣粉。外面的雨势到了最大的时候,她和祝春生坐在一家苍蝇馆子里面对面嗦酸辣粉。
这样的感觉还真……有些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这些开在学校门口的苍蝇馆子味道真的很好,不然怎么能挣到学生的钱。不过江来也没忘和祝春生这个很不一样的小孩交流一下想法:“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雨这么大,我又坐不到车,还不如先吃个晚饭,等雨停了再回去。”
祝春生的头低着,只能看见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好像祝冬青的睫毛也挺长的。还有眉毛长得像模像样的,没有修过都已经很好看了。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声音:“四害,你没人来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