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现在却在这里。
忽略笼罩着他的那圈淡淡的光晕,程风看起来几乎像是仍然还活着。含情温柔的眉眼太容易诱使人生出诸多的误解,希腊神话中有位俊美的narciss,由于爱上了倒影中的自己,最后溺水而亡,可从程风的身上,不见一丝自恋自怜的影子。
周行云有了一个疑问。
“这几天在外面,你和其他人,是有碰触的吧?”
“有的,”程风回想了一下。
“可是他们都没有反应,你知道,因为我碰你的时候,我是能感觉到你的存在的。”
“也许,”他思索片刻,指指周行云右手的无名指侧,“是因为我选择了你。”
“你是唯一一个这样的存在吗?如果,还有别的鬼呢?”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就算有,我也看不到,谢天谢地,我只能看到你,”周行云做了个鬼脸,重新将头埋入日记,大字形躺倒在了床上。
程风是紧张的,他以前每次紧张的时候,手心都会出很多的汗,现在不会了,但焦躁和不安小虫般挠着他,以至于他没法安静地呆在原地,他从来没有对谁这样袒露过自己,这算是真正的自己吧。
她在读他。
周行云家的旁边是个公园,程风前一天晚上来过一次,发觉这个公园很大,有许多上了岁数的树。他还探索过,是否哪里都能去,但在走到公园最外围的时候,发现不行,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止了他。
我不能离开她,他当时这么意识到。
“我终于愿意承认,我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你的内心,”这是江露和他分手时说的话。
她把婚戒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悲伤也好,背叛感也好,这些情绪程风似乎都没有,他的第一感受是,惊讶。
他们的订婚宴算是盛大,家中的亲戚和生意伙伴们纷纷应邀,坐满了整个宴会厅,程家二儿子订婚了,这是不可缺席的场合,虽从未明确提起,但他们都知道,这个二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程家的家业的,而程家的老大,那个出了名的异类,早就公开表示过,不会走这条路。
对于准儿媳,母亲并不十分赞成程风的选择,但也没有强烈地反对。江露至少人长得不错,表面上看,也挺乖巧。父亲则完全随着他的意愿,娶谁都一样,联姻之类的这年头也靠不住,重要的是自己家有人,后继有人,方能守住家业。
不娶江露,又能娶谁呢?
他到了长辈们公认的应该成家的年纪了,江露高中毕业就和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她喜欢热闹,总是变着各种花样来安排他们的约会,庆祝每一个纪念日,生日,就算他其实更喜欢呆在家里看书看电影,但基本上也都配合着她,因为他觉得,江露真的很喜欢他,而他,不想伤她的心。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她有一次控诉道。
“这三个字很俗,”程风不以为然。
“可是我想听你说,”她好像很委屈,就要哭了的样子。
当时程风就这么放下手中做着的事,一言不发,谁先爱上的总是先妥协,很快,她就放弃了。
“哎呀,那你以后对我说,好不好呀?”软语央求着。
也曾遇到过其他的女孩对他表示好感,程风每次习惯性地搬出江露这个女朋友来,渐渐地,还多了个专一痴情的名声。
有一晚章书玉叫他出去喝酒,理由是又和女朋友分了手,心情悲痛,难以排解。他们那次喝得稍微有点多,章书玉一喝多,就会从一个普通的话痨,变成一个吵闹的,平等地对每一个路人都无比真诚的人。
“哎,你的裙子真好看,哪里买的,我女朋友,哦不,前女友也有条一模一样的。”
在被陌生女孩的男朋友找麻烦之前,程风只好先替好友赔礼道歉。
“别呀兄弟,你别这么正经,我都知道,嘿嘿,江露告诉我,你从来不主动,主动……”
也顾不上控制力度,程风紧急避险,一把捂住他的嘴,大概猜到了后面要说些什么。
“说真的,你真的喜欢她吗?”酒瓶倒在桌上,半醉的好友含混地问。
他没有回答。
于是平静地接受了江露退回的戒指,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程其宗更适合我,他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热烈,她想要热烈的感情,这个程风给不了。
是这样?哥哥更懂女人,这选择应该是没错的。于是,程风就这么轻松地解除了婚约,直到死后,他和江露再没有联系过。
身后,某栋高楼上的一处亮起了灯,他的身体在这样的强光照射下,几近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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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五十多页,这句话格外地吸引了周行云的注意。
“想被风暴吞没吗……”
得益于时不时的外文阅读,程风日记中穿插的一些英文在周行云读来完全没有任何的困难,他忠实地记录着生活中发生的大小事件,哪怕是一些琐碎的,无聊的,毫无遗漏。但直到读到这句话时,周行云发现,程风在写的时候,还是做了区分。
在写到学业,工作,家庭,包括和女朋友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行文很流水账,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做备份,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只有当他完全无事,一个人的时候,一些呓语般的句子才更像是出自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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