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微微抬起头,看向褚雪瑶,只见她目光若隐若离,在满屋的华贵之下,如同一枝即将凋谢的花,花瓣一片一片欲落却又辛苦挣扎,守着自己的芳华——说不出的孤清。
缇萦第一次觉得古代官宦家庭错杂之处,褚雪瑶早就知道了刘义的身体问题,可偏偏不能言语,时间久了,家中长辈便对褚雪瑶有了看法,接二连三送人,可依旧没有子嗣,这才有了今日的事。
原本今日的事也轮不到他们出头,偏偏前头来的那些大夫都说是女子的问题,一来二去,流言蜚语满天飞。缇萦莫名的觉得褚雪瑶可怜,这种生活比和离更可怕。
她若是褚雪瑶,肯定不如褚雪瑶这般耐心,起疯来她才不管什么里子面子,自己舒服了再说。
不一会儿,刘义哈哈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大袖一挥,坐于褚雪瑶身边,“淳于大夫怎么说?”褚雪瑶笑了笑,看了缇萦一眼,正色道:“大夫说啊,定能治好,只是想要快点有身孕,还需要二爷配合。”
一番话,听的淳于意和缇萦云里雾里。刘义疑问的看着淳于意:“要我配合?要我怎么配合?”
褚雪瑶缓缓起身,一个转身就坐在了刘义怀里,娇声道:“当然是给二爷也用一些好的补药,这样我们才能早些诞下嫡子,如此一来,母亲也高兴了,这后来的姐妹呀也用不着喝避子汤了,到时候,满院子小崽子追着你跑呢!”
缇萦越听越不明白,刘义却是心情极好,挑着褚雪瑶的下巴道:“好好好,都听夫人的,需要什么补药尽管开,我定好好配合夫人。”
褚雪瑶娇嗔声:“讨厌。”接着起身,走到淳于意跟前,“还请淳于大夫为我夫君把把脉,看什么补药更合适他。”
淳于意作揖道是。缇萦这才明白,褚雪瑶这招真是高啊,不动声色的替刘义治病,还把病因归结在自己身上,真是爱夫心切啊!
刘义非常配合,不一会儿,淳于意便点头笑道:“二爷好体魄,在下这便写下夫人的药方和二爷需要的补药,相信二爷和夫人很快就能生下嫡子。”
缇萦不由的心中感叹,这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淳于意也是个江湖中人。
刘义笑的高兴:“好,总算来了个有用的,赏,重重有赏!”
晚上,缇萦帮着淳于意铺上一张白纸,准备了笔墨,淳于意想了想,写下药方,缇萦在一旁做好记录,淳于意道:“这病不难,难就难在坚持,快则三个月,慢则五个月,定能痊愈。”
缇萦觉得这已经是很好了,毕竟照着时间算,刘义已经病了很久了,“爹,刘家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淳于意却很悲观:“谢谢就不用了,为医者,当为每个病人诊治,可是就怕,就怕回不去了。”
缇萦心中一惊,难道刘家要杀人灭口?随后却道:“爹你莫要多想,你替他解决了麻烦,他不会恩将仇报的。”人还是要心存善念,虽然是古代,但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啊。
正说着,一阵焦急的敲门声传来,缇萦上前开门,一个丫鬟惊慌失措的跪在缇萦面前:“女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夫人。”
缇萦扶起丫鬟:“起来说话,你家夫人是?”
“求求你,救救我家二夫人。”丫鬟急得掉下了眼泪。
缇萦跟着丫鬟匆匆往飞鸿轩走去。丫鬟走的极快,边走边抹泪,“二少爷他……他就是个……疯子。他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变着法的折磨我家夫人,今个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喝了好多酒,一回来就摔了茶碗茶壶,还动手打人……”
丫鬟的声音开始哽咽,缓了缓又接着道:“往日里,也就过去了,今日是真疯了,他扯了夫人的衣服,用……用……用鞭子打……还让夫人跪在那茶碗的碎片上……满地都是血……夫人她……她疼的都晕了……老夫人还不让请大夫……说男女有别,夫人伤在身上,怎能叫别的男人看了身子,我只能过来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夫人……”
缇萦心情复杂,说不上的情绪,一个性无能的人居然还家暴,心里真想把刘义阉了,刚动了下念头,又觉得自己太激进。
走进里屋,刘义已经不见踪影,屋里浓浓的血腥味,“女大夫,小心脚下。”丫鬟提醒。缇萦才现脚下全是碎茶碗渣子,往里走几步,那碎渣子上还有血迹。
与床隔着的帘子已经碎的乱七八糟,摇摇欲坠的挂在那里,地上散落着被扯烂的襦裙,昏暗的灯光下,褚雪瑶头凌乱的趴在床边,身上只剩下里裤和肚兜,平滑的玉背上是道道鞭子抽过的翘起的皮肉,看的缇萦心疼的咽了下口水,心口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
褚雪瑶原本精致的脸上一边面孔泛青,一边面孔红肿,嘴唇都咬破了,唇上血迹斑斑。缇萦没有言语,麻利的从诊箱里拿出金疮药,小心的倒在褚雪瑶的后背上,用白布包起伤口,低头不语。
“呦,你来了呀!”褚雪瑶看见缇萦,依旧努力表现的像白天一样妖娆,可身子刚刚一动“嘶”的一声,变了模样,面目更加狰狞。
丫鬟和缇萦两人扶着褚雪瑶趴到床上,丫鬟道:“我去端水给夫人净净脸。”便出去了。
褚雪瑶努力笑,正色道:“今日多亏你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谢谢你的。”缇萦收拾着诊箱,慢慢抬起头,缓声道:“为何不离开这里?”
褚雪瑶看着缇萦,先是一愣,随即又笑道:“离开?谈何容易。”
缇萦不觉提高了声音,“只要你想离开就能离开,这府外天高海阔,凭鸟飞任鱼跃,为何这般蹉跎自己?凭着你的本事定能有片自己的天地,何苦一生困在这里?”
褚雪瑶显然没想到缇萦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语噎,竟不知说些什么。
缇萦心中堵的厉害,继续道:“刘义他……他这般对你,你何苦护他?像他这样的男子,不值你真心相待,你何苦再替他瞒着,藏着,所有的恶名你都认下了,可他竟还这般对你,值得吗?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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