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参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他只是做了点小生意,开了个小小的糕饼铺子,雇了两三个厨娘罢了。
在大邺,姑娘未婚先孕本就为人不齿,更何况还要闹上公堂,无论如何都是李家吃亏的。
李参一方面不敢闹大,一方面又心疼自己女儿,思前想后还是来了大理寺报案,想把那个失踪了的婴儿找到,人嘛,总是有点迷信的思想,忍不住觉得是不是那婴儿觉得自己死的太冤屈,他就想给婴儿做一场法事,但是首先得把那尸体找到。
但问题是,婴儿都长得差不多,这古代也没有验dna的方法,李参本人更是见都没见过那婴儿,该怎么找呢?
听完李参的话,顾宴倒是并未有旁的反应,只是淡淡道:“你女儿现在何处?”
李参舔了舔唇,道:“还在家里。”
……
李参的家位于京城的偏僻地段,温鱼一路走来,觉得大邺的京城是个神奇的地方。
就拿李参的家来说,他的家比邻无数酒楼饭庄,街道边是绿荫河,冬日有灯火,夏日有垂柳,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热闹非凡,但偏偏中间隔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坡,从这个小坡上去后,就是一片低矮的排屋。
如果是在夜晚,小坡那边,是欢歌笑语和饭香,是纨绔子弟豪掷千金,但灯火会随着纵深消失,排屋也有人情味,但大多淹没在清冷的夜幕之中,再往下一点,则是一些靠着接济生活的乞丐和流民。
因为李参不想声张此事,所以就拜托顾宴和温鱼不要穿官服,虽说温鱼本来就没有官服可穿。
其实温鱼身为仵作,现在的事情她理应是可以不参加的,她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但是这案子一天不破,对她来说就相当于随时有人在背后对她虎视眈眈想杀了她做替罪羊。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暗处的人还是要杀她,可能是脑子有点什么大病吧,或者是暗处的人觉得顾宴的脑子有点什么大病。
但她现在毕竟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还是和顾宴在一块最安全了。
最后去李家的人只有顾宴和她,宁也还是负责跟男童被杀案。
李参一路都客客气气地,将人迎了进去,这个宅子总体来看是比较小,周围也比较安静,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了。
进了宅子后,还未接近李娇的屋子,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温鱼从这药里闻出一股浓浓的麝香味,她眉心微蹙,李参却以为她是觉得这味道难闻,忙拱手道:“小女最近在服药,药量十分大,恐怕冲撞了姑娘。”
这反倒让温鱼有点不好意思了,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麝香味太重了些,李娇刚生完孩子,确定要用这么重的麝香?”
李参听完之后脸就是一白,“麝香?这是大夫给开的药啊!”
他这么说反倒让温鱼有点不确定了,主要是麝香的味道真的是非常明显的,但凡是个学医的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但她是法医……
她看李参两鬓有些斑白,又心想现在还没见到李娇呢,便又说:“先容我先进去瞧瞧罢。”
温鱼本来想让顾宴先进去,毕竟他是老大嘛,但没想到顾宴微垂着眼,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侧边。
电光火石之间,温鱼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内有君子骨
李娇虽然说是生了孩子,但也还是个未嫁女,现在又缠绵病榻,顾宴和她非亲非故,按大邺的规矩,该是不好直接进去的。
她觉得顾宴挺奇怪的。
在大理寺看见他与福正阴阳怪气的争执,加上坊间的传闻,都将他当做了一个纨绔阴鸷的人,但真和他接触一下,温鱼却觉得这人挺古板的。
明明是自己赖在他屋子里,他一言不发,却在自己睡后另寻住处,这人性子怪异是真,而今天这个隐晦的后退,都仿佛把他这个人和种种传闻割裂开了。
温鱼是现代人,当然不会觉得和顾宴睡一个屋子是个多不妥的事,而且因为工作性质,忙起来就要通宵,在解剖室边煮颅骨边吃泡面都有过。
在她看来,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但她拥有原主的记忆,也知道并非每一个古人都这样,登徒浪子屡见不鲜,顾宴身上有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君子式的古板。
温鱼踏进屋内,这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墙边是个用白底蓝花装饰的架子床,房间里的药味浓的能把人熏晕,床边站着一个大婶,正愁眉苦脸的端着药,而顺着大婶的目光看去,床上跪坐着的那人想必就是李娇了。
李娇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皮肤很白,她头发蓬乱,她疯疯癫癫的,朝着东南角的方向跪着,两手作揖,止不住的念叨着“不要。”
她就这么重复了三四遍之后,又突然把右手举过头顶,开始重复的抡!
就好像是在把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地上!
那喂药的大婶见温鱼进来,似乎也并不意外,叹气道:“姑娘是李家小姐的朋友?她这样已经好几天了,认不得人。”
温鱼听出点话头,看来这段时间来看李娇的人不少,这姑娘人缘好像很好。
她弯了弯眼睛,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十分清楚,在这个时代仵作是贱籍,她如果直接说了,大婶说不定会更防备一些。
她顺势搬了把凳子坐下来,立马开始和大婶唠起了嗑,“她这药的药味怎么这么大?之前看旁人吃的药,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药味哎。”
大婶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左右我只是李老爷花银子请来照顾李小姐的,把该喂的药喂了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