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真的不是梦?”白西棠笑声也沙哑,带着说不出的凄凉:“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等了你十年啊,师兄!”
他胸前剧烈起伏了几下,眼眶发红,眼泪滚落下来,一滴滴地砸在林长辞手上。
那张清隽柔婉的脸流露出十二万分的凄楚,仿佛他们此刻并非重逢,而是死别。
做了上百年的师兄弟,林长辞从来看不得他哭,取出手巾想帮他拭去,却被他又抓住另一只手,声音颤抖:“师兄,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若我当初知道……若……”
他几次没说下去,气息发虚。
约莫在附近山间不眠不休地找了几日夜,终于见到了十年不见的人,白西棠神色一松,眼皮便沉沉下坠,最后话没说完,竟晕了过去。
即便如此,他依然铁钳似的抓着林长辞的手腕不放,仿佛死也不会松开。
林长辞无法,只得将他先行带回竹楼。
总归是修炼之人,刚进入堂屋,还未等林长辞出声,白西棠便悠悠醒转。
他先是往屋内扫了一圈,斜斜坐起,接着不露声色地从被搀扶的姿势变成主动挽住林长辞的动作,语气疑惑:“师兄一人住在此处么?”
林长辞知他心细,多半已经看出这里不止一人居住的痕迹,便道:“鹤也在此,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白西棠眼里还残余着刚才的泪珠,含情凝睇,轻言细语道:“师兄的补魂手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怎么能忘呢?那可是林长辞留给他唯一的印记了。
……
下午。
接近傍晚的夕阳最为柔和,温淮从剑上跳下,将披风脱掉,便往竹楼走去。
几天不见,师尊定然想念得紧。
温淮面色柔和几分,穿过竹林,忽然见到林容澄蹲在院中,撇着嘴使劲磨剑。
听到脚步声,林容澄回头看见他,脸上先是如常的不待见,随后想到什么,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他这个神情让温淮心生不妙,快步走到堂屋前,里面传出一阵笑语晏晏。
“山中如此冷清,不如我留下来陪师兄吧。我曾许愿,想一辈子陪在师兄身边,师兄莫非忘了么?”
听到这个声音,温淮心底一沉,他踏入堂屋,里面竟坐着许久不见的白西棠。
他穿一身素色衣裳,看起来干净温和极了,正和师尊在竹制的矮几边谈笑。
见温淮进来,白西棠温柔一笑:“阿淮来了?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你知道你师尊在这里,怎么也不传信和师叔说一声?”
林长辞面色也比平时温和,见到他微微颔首。
二人坐在一起,仿佛一对恩爱眷侣,白西棠的手搭在林长辞手臂上,笑容好不刺眼。
见状,温淮微微捏紧拳头,声音冷了几分:“怎么不见殷宗主?听说小师叔不日便将与他结成道侣,师侄正想送上贺礼呢。”
元宵
温淮说完,白西棠眼睛微微睁大了眼,问:“师侄是从何处听到的谬传?”
说着,他转头对林长辞掩唇一笑:“师兄,我与怀昭并非外界所传的关系,师侄大抵是误会了。”
“是么?”
温淮几乎是把剑拍在二人中间的矮几上,如愿分开白西棠搭在林长辞手臂上的手,道:“我前些日子还与师尊说,小师叔与殷宗主正游山玩水,师尊特地嘱咐我勿要打扰。”
他寻了个林长辞身边的位置坐下,问:“对吧,师尊?”
矮几设在竹榻上,旁边分明有独椅,温淮却偏要来挤榻上本就不多的位置。
也幸好林长辞本就身形清瘦,不占什么地方,即便如此,背后也几乎和温淮贴了个满怀,他转身道:“去旁边。”
温淮很不给面子:“不去。”
他握了握林长辞的手,意有所指:“师尊的手怎的如此冷冰,莫非与人在外闲谈太久,忘了暖炉?”
这般作态让白西棠笑容淡了一瞬,随后垂眸,语气黯然:“都怨我,与师兄重逢太过欢欣,竟拉着师兄说了半天话,也不知师兄畏寒。”
“无妨。”林长辞道:“不是什么大事。”
白西棠心思纤弱敏感,易大喜大悲,方才还晕倒在自己面前,若知道自己灵力枯竭,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
“师兄从来习惯这样,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吞。”白西棠苦笑一声,道:“若是怕我担心,师兄更应该告诉我,如此瞒着有何意义?我又不似师侄有重任在身,以后总归会一直陪在师兄身边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话中有歧义,对温淮笑笑道:“师侄莫要误会,你年纪轻轻,便已颇有威望。师叔比不得你,也无甚远大志向,在山中陪伴你师尊倒是正好。”
温淮觉得他话里有股微妙的意味,不过三言两语,便把二人身份划得清清楚楚,暗示自己杂事繁忙,比不得他清闲。
赶路赶得有些口渴,温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日的茶水不像是林长辞常用的那种,香气更足,一时之间,屋内茶香四溢。
他轻抿一口,道:“小师叔说笑了,温淮一介白身,何来威望,不过是其他道友给几分薄面罢了。身为弟子,还有什么比侍奉师尊更要紧的事么?”
“师侄真是孝心可嘉。”白西棠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林长辞隐隐察觉出二人间似乎暗潮汹涌,但没明白潮头从何而来,只记得这二人都不是爱争论的性子,便问转移话题道:“师弟,你与殷宗主一同出行,如今你舍他上山,他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