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婉菁红着眼睛,使劲点头道:“好多人被断手断脚,扔进烧着火的大炉子里,有鬼差给烧死的人割舌剜眼,还有……还有做很奇怪的事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小了下去,脸色似乎更红了一点:“我觉得不对就跑开了,却被她抓住,说人世远比这更苦痛,叫我学……学合欢道,不仅不苦痛,飞升后还能得到真正的极乐。”
鹤替她拂开脸颊边的碎发,皱眉道:“她自己都作了残魂,谈何飞升,莫信魔修的鬼话。”
这话却让婉菁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才细声问:“娘亲,魔修……都是不好的吗?”
她魔修血脉险些被激发出来,鹤稍微一想,便猜她多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魔修血脉,道:“娘亲不是这个意思,向善行善便是好人,例如你师祖,虽有魔修血脉,却有谁敢认定他是邪道不成?”
这话虽有道理,可自身血脉带来的冲击却是一时半会无法消化的。
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小姑娘沉默良久,终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落在林长辞身后的石头上,差点没站稳,落地时“哎呀”了一声。
旁边的温淮扶了他一把,白西棠站起身子,道:“寻仙。”
李寻仙咧着嘴,脸也红红的,和婉菁不同,是红光满面的红。
“师父,我进到通观了,里面好大,好不一样!”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周围山景刹那间扭曲变化,慢慢随雾气散开,又显露出了飞焱宗的崇山峻岭。
有缘人离去,九极通观再度隐入尘烟之中。
李寻仙回眸看了一眼,心里虽可惜,却又很快转过身,兴奋道:“师父,师伯,我跟你们说,里面果然有好多书架。领我进去的人告诉我,欲问之事皆在书中,我便乘云梯而上。”
现在回想起通观里的经历,对一个凡人来说依旧不可思议。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比划:“真奇怪,底下往上看分明黝黑如夜,还有星辰排布,可乘上云梯,一切就亮堂起来。我像去天宫走了一遭,入目皆是荷花、云雾和仙子,差点连书架都看不见了。”
林长辞睁开眼睛,怀疑他这么说下去能说到天荒地老,开门见山道:“你选了何书?”
李寻仙挠挠头,道:“那些书的书脊字迹都看不清,我凑近去看,还没选呢,一本书就掉了下来,正好被我接住。旁边的仙子好不讲理,说便是这本了,不等我争辩,就把我送了出来。”
他想拿出书,但看到旁边有两个生人,犹豫了一下,白西棠目光扫过陆云璟与沈扶风,笑道:“陆道友与沈兄弟高风亮节,怎会在意一本书?”
陆云璟脸色淡淡地颔首,本就不是自己的机缘,也犯不着去和一个半大孩子抢一本书。
李寻仙这才将书取出,是简朴的藏蓝封皮,正中用金色的墨汁端正写了“天算”二字,除此外再无其他,连著者也无。
他对着几人把书翻开,里面竟全是白页,空无一字:“是本无字天书,师父,我是不是被通观糊弄了?”
白西棠接过去,用灵识试了一下,同样看不出用法,思忖了一会儿,递回道:“先收着,通观的东西定是有用的。”
李寻仙乖乖收好,看见婉菁脸色通红,便弯腰摸摸她的额头,担心道:“师妹怎么了?额头好烫,生病了么?”
鹤道:“她遇着魔修,被魔气冲撞,并无大碍。”
几人商议了一下,尽管殷怀昭极力想留林长辞多住几日,并扬言将飞焱宗上好的灵丹妙药尽数送来,林长辞依然婉拒告辞,当日便回了卧云山。
他身体不好,神魂更是亟待休养,打算回去便闭关,不想陆云璟竟带着沈扶风跟了上来。
“叨扰长老之处,还望见谅。”
陆云璟也知打扰,可好不容易才见到人,他怎么舍得就此离去?
几月前,听到林长辞还活着的消息,他一直告诉自己,林长辞早已拒绝过他,二人没有缘分,便不要再见了。
不想按捺了这般久,却在秘境意外见到林长辞后前功尽弃,即便心中痛楚,仍想多看几眼。
他兀自凝视着林长辞,跟在他身后的沈扶风眼神黯然,一道上了卧云山,见他和林长辞闲话叙旧,不愿多看,自行躲出去散心。
他的离开没有掀起丝毫涟漪,白西棠眼神在沈扶风和陆云璟身上转了一圈,最终笑吟吟地也出去了。
山上许久未招待客人,徐凤箫有事无法脱身,便让若华代他替师尊待客。
若华在旁替二人斟了茶,虽知道这人来头不小,却心中恼火,师尊精神不济,此人还要纠缠。她脸色十分不好看,就差替林长辞赶客了。
在她恼火到极致前,林长辞便已疲了,借着喝茶转头轻声问若华:“温淮呢?回来后怎的不见他?”
若华道:“小师弟似乎中了毒,独自去灵瀑了。”
林长辞蹙眉:“中毒?”
他一路都与温淮同行,并不见得他受伤,何时中了毒?
揣测半晌,既是为躲开陆云璟的纠缠,也担心温淮真的着了道,他起身道:“失礼了,陆道友,本尊还有事在身,余下便由徒弟替本尊招待一番,还望道友莫要嫌弃。”
……
沈扶风跟在白西棠身边,漫无目的地看着卧云山的山花,脸色郁郁。
白西棠好似并未察觉,温声细语地与他闲聊,时不时说一些修真界的趣事,勉强逗得他笑了几回。
但走着走着,沈扶风忽然感觉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