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清躺在那儿,乖乖地承受着她的啃噬:“……有些疼……你轻些……”
床榻上那一长长的被褥往里侧翻滚几圈,又往外侧滚几圈。
一只手将被褥扯下。
裴玉清原本理好的发丝混乱地散落,用来簪发的银簪也已不知去向。他的嘴唇微微肿胀,甚至是嘴角破了个小小的皮,衣领被扯开,露出有一片殷红的锁骨。
“主君。”有一位少年隔着屏风处站在那儿。
裴玉清对着铜镜将头发重新簪好,捋平衣领,走到屏风处:“怎么了?”
“有位自称姓江的娘子说是家主的朋友,现如今已经请进来在花厅里。”
裴玉清了然,道:“确实是妻主的挚友,切不可怠慢。你同她说,妻主即刻就来。”
少年点头离去。
两人的对话从外头飘到里头,贺问寻一听姓江,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铜镜前。
裴玉清拿着一套水墨色的襦裙过来,伺候贺问寻穿上,又极为娴熟地拿起木梳为她篦发,最后以一个银扣固定住。他把发丝从里头顺出来,道:“她来找你,指不定又是拉着你去哪儿玩。记得早些归家,我在家等你。”
“知道。”贺问寻将放在她肩头的手指拉过来,亲了亲。
贺问寻洗漱一番,用过早饭后,神清气爽地前往花厅。
江凤缨一身武袍,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往后靠着,见贺问寻走过来,站起身,“好你个贺问寻,抛弃我直接开溜,你可知我在你走后又不得不同官府的人多做了些事?”
贺问寻道:“那是你能者多劳,何必计较。”
江凤缨爽朗笑了几声,一手拍在贺问寻的肩膀上,“我看你是想你家裴郎想得紧,多在外面待一日都不愿意。走走走,现在是深秋好时节,同我一道打猎去。”
贺问寻被江凤缨拖着往外走。她无奈,只得回头朝跟着她的少年喊:“和裴郎说一下,今日晚饭不必等我。”
这句话带到时,裴玉清正坐在书案后,一手执笔,一手用算盘细细捋着府内的一切用度明细,一时之间只有笔墨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主君。”原是之前带话的少年复返。
“何事?”裴玉清并未抬头,依然垂眸在纸上写着。
“有位娘子在府外候着,自称是您的亲姐姐,裴氏族人,想与您见一面。”
执笔的手停了,一个豆大般的墨痕点在纸上。裴玉清抬眸,神色清冷,“裴氏族人?亲姐姐?不见。以后凡是自称是我的族人都一律不见,此等事情不必再问我了。”
少年点头称是,走了出去,一刻钟之后又出现在房内。他语带踟躇:“那位娘子说,她姓裴,二字松雪,会一直等到您出去见她。”
在裴府时,裴玉清独来独往,不喜与人有过多的交谈,向来在府内与那些个姐妹兄弟疏远淡漠。但在受到家法伺候那日,唯有裴松雪一人站出来为他求情。
裴玉清将毛笔挂在笔架上,站起身,道:“我去看看。你也随我一道去。”
已为人夫的郎君,按照礼数来说,不见外女,即使是见娘家人那边来的亲姐妹,亦不可单独会面。
裴玉清拿出一件月牙白色的披风,拢在肩上,走出贺府门外,见一身量高挑的女郎正立在石狮子旁。
裴松雪将裴玉清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脸色红润,虽身量依旧清减,但露出的玉骨手腕处洁白无瑕,并未有当时家法残留下的鞭打红痕,可见被照顾得很好。裴松雪道:“玉清弟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裴玉清俯身一礼,语气淡淡:“自被逐出裴府,我已不再是裴氏人,莫要喊我弟弟了。”
裴松雪讪讪一笑,拱手道:“当日情况危急,我即使是有心也无力,还望玉清弟弟莫怪。”她手握成拳,轻咳一声,“母亲自从知道你境遇之后,时常牵挂于你。”
母亲?哪门子的母亲?自从被赶出去,一句话也不问,若要是有心,早就来寻他了,何苦等到现在。
裴玉清只是很浅很浅地叹了口气,道:“一别两宽快一载,我与母亲的情分已淡,我并不想与她相见。府内还有事,我先告辞。”
“玉清弟弟,母亲她就在这里,她很想见你一面。”
裴玉清的身形微微一顿,旋即转过身来,顺着裴松雪的目光望去,只见从此街道延伸出去,在拐角处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
“亲人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玉清弟弟,去见一见母亲吧。”
裴玉清与裴松雪四目相对,在长久的沉默中,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随裴松雪走过去,马车帘子撩开,那张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之感的脸映入眼帘。
“母亲。”
裴似锦依旧是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武袍,坐在马车内。她命令道:“你上马车来。”
裴玉清依言上了马车,静静地坐在坐塌上的一旁,将披风小心拢好,垂首看着自己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沉默不语。
裴似锦的眸光在他身上逡巡着:“听闻你已嫁了人?”
马车内的氛围在她这一句开口之下变得有些凝重。
裴玉清抬眸,道:“是。”
裴似锦从怀中拿出一包由油纸包裹的药,掷向裴玉清怀中,道:“那场婚事并未经过我的允许,太过草率。你嫁的那人并非你的良人,我也与她的母亲有过节。”
裴玉清拿起药包,他的喉咙似乎是被堵住了。他看看手中的药包,再看看裴似锦脸上的冷峻神色,第一次为自己是裴家人而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