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他大概率也不会用微信。
“你就说会不会?”程澍礼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卓客,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景祎:“不会。”
“好的。”得到答案后,程澍礼真诚问道:“你突然跑去国外是为了躲李多聿?”
电话那头传来水杯的摔裂声。
“程澍礼我去你——”
心满意足的程澍礼果断挂掉电话,也挂掉来自大洋彼岸的破口大骂。
羊肉粉十级爱好者卓客正坐工位上稀里呼噜地嗦粉,听见他电话打完,赶忙说:“程教授,你等我吃完咱就出发。”
程澍礼:“不着急。”
按规划,今天卓客要带他到各个试验田实地考察。
试验田在烂木等山脉第二高峰松里峰的一处斜坡,从棋山抄近路过去,一路草木葱郁,林间日光洋洋洒洒。
到达中药种植基地,负责人简单介绍了这块川乌种植的情况,程澍礼一边听,一边仔细查看土壤墒情监测仪,各项数据都显示正常,如无意外,这片试验田将迎来大丰收,明年可以流转土地扩大栽种面积。
然而负责人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而是不停追问程澍礼:“这两天会不会下雨?”川乌要过几天才能收割,如果下雨,很容易发霉变质。
程澍礼看完所有监测仪才回答:“从目前的数据看,不会。”
“确定吗?”
“气象学没有百分百的确定,但大概率是晴天。”
才刚说完,背后的风杯呼呼作响,紧接着,几人被一阵刺骨的寒潮所包围。
黔西南州地处亚热带季风区,全年气温波动振幅较小,虽然各县市存在差异,但烂木等四季分明,气候温和,夏季也不是滇黔准静止锋的活跃季节,按道理说,现在不该是降温的时候。
卓客被这寒意冻得打个哆嗦,他嘀咕:“靠,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程澍礼侧头问。
“天气啊。”卓客笑了下,“你看太阳这么大,温度说降就降,解释不清就只能报异常呗。”
程澍礼问阿尧:“以前也有类似现象?”五子顶给他的资料里没有寒潮的记录。
“有,但是它们都太快了,而且是区域性的,能记下来的不多。”
阿尧嘴上说着,手里的笔没停下来过,他赶紧将今天的现象都记下来,但仍旧和往常一样,监测仪上的数据没有任何异常。
如阿尧所说,寒潮很快过去,四周的温度再次变得燥热。
看着毫无反应的监测仪,程澍礼对负责人说:“能不能把这块试验田近两月所有监测仪的数据给我一份。”
负责人说:“可以,待会儿我汇总下。”
然后程澍礼又让阿尧回去后,将这附近现有的气象记录全部找出来,他要对照着监测数据一一核实。
看他如此紧张的安排,负责人再次确认:“真的不会下雨吗?”
“不会的。”卓客拍拍手上的泥土,然后扬手一指对面山头圆圆的高积云,“放心吧,天晴着呢。”
程澍礼默不作声,他看向远方,青山连绵不绝,衬着大片透亮的云天。
看完这处,卓客跟程澍礼赶着去水稻试验田,阿尧回气象站整理数据。三人在棋山的半山腰处分开,阿尧往上,程澍礼两人往下。
越往山下走,芦笙大鼓的声音越敞亮,绕过一处弯,视野逐渐变得开阔,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几十张沿着石阶旁空地摆放的长桌,桌上摆满了腌鱼腌肉和特色食物,穿着黑底绣花民族服饰的客人们坐在树下推杯换盏,旁边林子里有人载歌载舞。
来这一个月,程澍礼几乎早出晚归,跟晨星夕月相伴,除了五子顶气象站的同事,他还是头一次在有仙寨里看见这么多人。
一路下来,卓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一直在跟相熟的村民打招呼,他跟程澍礼解释:“寨里的姚寨老今天嫁女儿,设的长桌宴。”
程澍礼边听,边礼貌地回绝了旁边男人递过来的一杯米酒。除去家中长辈寿辰,他滴酒不沾。
劝酒的男人不依不饶,吱吱呀呀说了一堆程澍礼听不懂的话,固执地将酒杯往他怀里送。卓客过来解围,他不知道跟男人说了几句什么,对方看眼程澍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然后捧着酒杯招呼别人去了,顺带拦下几个要过来劝酒的人。
见状,程澍礼好奇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卓客看他一眼,哈哈大笑:“这里的村民都朴实好客,办喜事儿的时候图个热闹喜欢劝酒,所以你那么直接地拒酒肯定不行,我只好跟他们说咱们下午还要上山咯。”
程澍礼不解:“喝了酒不能上山吗?”
“要不说怎么叫有仙寨呢。”卓客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这山上可是有仙女儿的。”
不同于五子顶仙人统一的说法,有关仙女的传闻存在各式各样的版本,都是从寨子里的老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常常聚在山脚下的花桥,坐在两边桥栏的长椅谈笑风生,这些故事随着潺潺河景一起悠扬流淌。
从前,卓客背着笨重的仪器路过,歇脚听过一嘴。
在有仙寨还是无名小村时,四处都是浩瀚无垠的深山老林,人一进去就像钻进迷宫的无头苍蝇,轻易找不到出口,所以那时采摘山货的村民必须要三俩结伴,再叫上年长有经验的长辈才敢进山。
某天,村里一户人家的孩子走失,全村村民上山找了好几天都没踪影,就在家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在离村落最远最荒凉的山峰上,看见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