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惟……”庄星羽低声念着这个昔日战友的名字,神情仿佛陷入到了回忆的哀伤里,“‘新生’计划失败了,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们分队的所有人、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畸变,并且除了我,他们全都丧失了人的理智……”
宣惟的父母齐齐看着庄星羽,静静地等待着他讲下去,司顿也放轻了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宣惟,他的身上开始长出鱼鳞、颈侧两边都开始长出类似鱼鳃的器官……分队里的其他成员也是如此,各自都有不同的畸变方向,和、和我们当初参与实验时,段博士给出的基因改造方向相同。”
“但是他们在畸变之后的四个小时内,全都不同程度的丧失了身为人的理智,变得不再认识战友、不再记得自己的使命,他们变得嗜血、残暴、嗜杀,他们想要杀死自己看到的一切活的东西……”
“他们开始自相残杀、我阻止不了、我下不了手……宣惟,是他在理智丧失的最后一秒,用身体挡住了所有畸变的队员、将他们困在一艘飞船里,求我杀了他们……”
庄星羽说不下去了,他垂下了头,紧紧地握住了双拳。
房间内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宣阿姨无声地落泪,宣叔叔的脸上、则看不出任何表情。
“为什么……”几分钟之后,还是司顿率先打破了沉寂,冷静地问庄星羽,“为什么只有你在畸变之后,还能保有人类的意识?”
“我不知道,”庄星羽抬起头,眼眶里不知何时已蕴起了一层薄薄的、湿润的水汽,映衬在那猩红血眸之下,仿若泣血,“我不知道……段博士的报告里从没有提起过‘新生’计划会产生这种副作用,我不知道……”
司顿抿住了唇,虽然庄星羽的这段话里有很多疑点和说不通的地方,但比这更离奇的是,司顿居然觉得,他说的、全都是真的。
我一定是疯了,司顿心想,居然用毫无逻辑的直觉去代替严谨科学的证据做出结论。
“对不起……”庄星羽的道歉字字锥心,他弯下了腰,朝着坐在床上的宣父宣母深深鞠躬,“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能将宣惟安全的带回来。”
“但是我保证,宣惟不会白白牺牲,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查清楚一切,给宣惟一个说法、给我的那些战友一个说法,也给你和宣叔一个说法。不死、不休。”
宣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如滂沱的大雨簌簌落下,宣父面上深绿色的纹路浮动着,就好像是一片有了情的树叶、正在因失去挚爱而陷入伤感。
“这不能怨你。”宣父慢慢地说,“星羽,不要自责。”
气氛凝重而窒息,司顿默立在庄星羽的身后,开始在大脑里搜寻自己已知的、有关“新生”计划的信息。
“新生”计划,顾名思义,是由联邦内的鹰派份子所极力鼓吹的一个人体基因改造项目,意在通过对畸变生物和人类基因的研究实验,优化人体构造、促进基因实现跨层突变,将普通的战士打造成拥有畸变生物才能拥有的、某种特异能力的战争机器。
这一计划在联邦内部孵化了近十年,一直不温不火、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直到联邦高级军官里年轻鹰派的代表人物——项之竞大校——在三年前接手了这个项目之后,“新生”计划的成果才以一种坐火箭的速度不间断地推出。
据司顿所知,“新生”计划这有如突飞猛进的进展一方面是因为项之竞大校接手之后的铁血统治和大量财力人力的投入,而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该项目的领头科学家变成了段天烁段博士。
段博士智商超群,虽然年纪尚轻、但在基因研究方面的造诣却极高,如果没有他、就不可能有“新生”计划后面的一系列成果。
如果真如庄星羽所说,特遣分队的队员在注射过段博士研究出来的改造针剂之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身体畸变和意识丧失,那么就证明“新生”计划的所谓成果存在着极其严重的人为失误,最起码也远远未脱离临床试验、直接跳到人体注射实用的阶段。
在联邦内部下一届领袖大选即将到来之际,鹰派拔苗助长地出了这一档子事,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房间里压抑地沉默了许久,宣姨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抹了把眼泪、端起自己给宣叔准备的饭——其实就是一碗糊糊状的、墨绿色的、散发着浓重草药气的粥——轻声地对庄星羽说:“好了,星羽,你来帮我把你宣叔扶起来,他该吃饭了。”
“恩。”庄星羽应了一声,直起身走了过去,边走、还边回头示意司顿、让他赶紧跟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的司顿只好跟在庄星羽身后,走向了床边。
走进了,司顿才看清楚,原来那些长在宣叔皮肤之外、将他几乎包裹在里面的那些粗硬的草本植物,原来竟是一根根的松针。
“我们需要把宣叔背后、快要脱落的松针全部清走,”庄星羽解释道,“不然宣叔躺着的时候,这些松针会扎到他的肉里。”
“?可是这些……”司顿不懂,便用眼睛扫了一下宣叔背后那密密麻麻松针,“不会扎到他吗?”
“哦,这些不会。”庄星羽已经站在床头开始清理了,一副熟稔、自然的样子,显然以前没少这样做过这件事,“因为这些都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
司顿微微吃惊,赶忙凑近了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宣叔的身体上,居然真的就是密密麻麻的、一层从他肉里往外扎出的松针,显然这就是庄星羽所说的“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