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窗帘没有完全掩上,今夜的月光皎洁,因而江凛时能够看清熟睡之人的脸。
比无精打采垂着眼睫,恹恹地看着自己时,多了几分柔和。
和月光一样安谧。
江凛时将掉落在床沿的被子拢起,重新给许岌盖好,缓缓在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这是当然的,沈越已在他喝下的水中放了安神药。
卑劣的、阴暗的、发霉的,是自己。
轻轻,小心翼翼地凑近,直到能感受到浅浅,均匀的呼吸。
伸出的指尖碰到他脖颈滑腻的肌肤,又倏地收回,接着再次轻轻触碰,抚上。江凛时的唇循着他的锁骨往上,到脖颈,到下颌,寻到了一处柔软细腻的所在,吻住,辗转。
轻盈的味道顺着唇瓣,如同微不可感的风,丝丝滑进了身体,将长久以来的焦躁,不安,一点一点抹开,抽离。
许是气息被掠去,睡梦中的人泛起不安稳,轻轻摆了摆头,无意识地想挣脱,散落的几缕发丝拂过江凛时的额。
房间开着暖气,并不冷。江凛时起身,叹了口气。只觉得吐出的气在微微地发颤,很快凝结成了水雾,虽然黑暗中看不清。
后退一步,目光迟滞地从毫无知觉的人身上转开,折身离开。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等残旧的青瓦墙上的雪变成浅浅的一层,春天也近了。
这时的雪很薄,透进小巷变得飘零,还未落地就融化在掌心。
一辆普通无奇的黑色汽车停在巷口。
江凛时下车,走进小巷。
身后传来陈见云的声音,他说,祝您一帆风顺。
巷子不可见天光的深处,两个男人垂首静候。他们一身混搭,染着奇异而夸张的头发,一个戴着棒球帽,一个头顶上夹着墨镜,看上去滑稽可笑。
新雪和旧雪混在一起,是灰白色的。江凛时俯身用手随意地掬起一捧,稀疏的雪从指间无声流走,如细沙一般。
江凛时默然望着顶上交错的电线,望着线之间,被切割成无数片的天空。
他在想,许岌之前也会经过这里,抬头看吗,会在想什么。
江凛时忍不住想笑,笑容还没浮现又抑住。那个人最讨厌自己问,你在想什么。
“准备。”耳机里传来褚韶的声音。
褚韶浅褐色的瞳孔紧盯着屏幕,青年正漫步走在巷中,微低着头,面无表情,似乎在沉思。
“主角还有三十秒到场。”褚韶的声音平稳,毫无起伏,像在播报天气。
江凛时摘下耳机,轻轻一抛,扔进角落被残雪覆盖的垃圾堆。
残雪之下掩着一层枯枝,已经腐败,松散绵软,细小的弧线落进去,一点儿回声都没有传来,直接融入了那片小小的荒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