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救下去之后,我又去了镇长家,带走了那件法器和他们之间往来的通信,等我们回去检查一番,不愁找不到他们的讯息。”
还得是你啊蒙大人……苏心暮看着蒙云带走的满箱书信和法器,面对他这不告而拿的行为,心中的无语和敬佩油然而生。
二人在镇上缓缓步行,途径一户人家,一个中年汉子欣喜若狂地从屋里奔出来,敲打着锅铲大喊。
“我娘醒啦!我娘醒啦!”
正是此前在庙里大骂渡桥的那个人。
又走了几条小巷,到了阿缨家所在的巷子,几户人家站在门外,正拆着门口摆放的纸扎,邻里互相道喜,看着倒是喜气洋洋,但是配上他们手中残破的白色纸扎,这场面多少有些诡异。
寺庙到了,苏心暮跟蒙云站在庙门前,轻轻推开了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无论镇上发生什么,仿佛都干扰不到这里的泥塑菩萨,他们来的时候如此,走的时候也是如此。
步入佛堂,苏心暮一眼就看到浮光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支着下巴,专注地盯着那几尊佛像看。她的身边放着一席软榻,不久之前才有人躺过。
“浮光,想什么呢?”
蒙云走到她的身后。
“你们回来啦。”浮光转过身,“还有苏姑娘,你没事就太好了。”
“渡桥他……”蒙云刚想问话,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闭口沉默。
“渡桥师傅,他昨夜忽然消失了。”浮光看着床榻,眼神有些迷茫,“我从厢房出来,他就不见了。”
“先生,我们遇到的到底是谁呀?”
蒙云看了看苏心暮,看来二人是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一缕残留的魂魄,就像蒙云夜间在江边遇到的一样,他的任务完成了,就离开了。”
苏心暮讲出了自己昨夜在林间的遭遇。
“原来如此啊,”浮光瞪圆了双眼,“原来你遇到了林先生。”
“他怎么这样啊?”浮光撇撇嘴,“他上次答应带给我的赣州蜜橙都没兑现呢!说话又不算数。”
“想必他还没走远,要不我去替你讨回来?”
苏心暮打趣她。
“好了,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收拾好东西,苏心暮走出厢房,在三尊佛像前敬上了香,又点燃了长明灯,最后看了一眼菩萨像,关上了庙门,离开了。
即将启程,三人一早收拾好了包袱,来到渡口雇车。
苏心暮挎着包袱站在松桥镇的渡口处,端详着渡口往来的船工。江水爆炸之后,被炸成了碎块的石器陆续被江水冲上堤岸,岸上的工人正忙着把炸碎的石器打捞收集,再拖上岸来。
因为离魂带给松桥镇的短暂恐慌早已变成明日黄花,昏迷的人醒来之后,镇上就沉浸在了堪比过年的喜庆气氛里,倒没人再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连镇上人最讨厌的那个和尚,也没人记得了。
“其实我们不必走得这样急。”苏心暮道。
不远处就有一块碎石,苏心暮捡起来一看,这块石头上雕刻着繁复的祥云纹路,断裂处是一只石狮的眼睛,即使只有一半,仍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苏心暮手掌一翻,石器背面刻着“华亭松桥镇刻”的字样。忙活了一整晚,总算是见到这传说中的石狮子是什么样子了,不过很不幸,这东西已经碎的谁都不认识了。
他们三人来到渡口的时候,蒙云被地上曾经充当过臼的石器撞了一跟头,接触过江边老者残留的游魂,蒙云还是有点不舒服。
苏心暮看着天边的大雁,排成一行向天水相接的地方飞去。
“话说苏姑娘,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没想过回无锋宗看看吗?”
浮光跃下堤坝,跑到苏心暮面前抬头看着她。
苏心暮不答,眼看着大雁的影子消失在天际,她的指尖一动,手中的碎石被按成了一团齑粉,石粉随风而去。
“不是时候。”
浮光看着被苏心暮碾碎的石头,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对苏心暮了解甚少,苏心暮是林异托付给她家先生照顾的,送来的时候奇经八脉能断的基本都断了个干净,浑
身重伤一连昏迷了大半个月,后来在静影的医治下能下地行走都是阿弥陀佛了,更别说跟着蒙云到处跑。
当初苏心暮是从杭州无锋宗送来的,大约一年前,无锋宗不知招惹了什么江湖邪道,一夜之间宗门中人被屠戮殆尽,这件事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可苏心暮醒来之后,没有提过关于无锋宗的一个字。要不是蒙云与她交谈时偶尔会提及,浮光差点就以为苏心暮失忆了。
但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过去了,苏心暮也不是来找蒙云避难的,她肯定还会回到无锋宗的。浮光如是想。
蒙云从驿站的方向走来。
“马车准备好了,该走了。”
“还有一件事。”
苏心暮问道:“你们谁看见阿缨了?”
“怎么?你找他还有事?”蒙云停下了脚步。
“不是他说事毕之后,要接过他爹的活计,去京城当值的吗?我还以为他和我们一道走呢?”
蒙云指向渡口:“你看看那边。”
渡口处,阿缨一袭武装站在码头上,面前是他泪水涟涟的阿娘和大爷。
苏心暮远远看去,阿缨的大爷恢复不久,刚刚能下地行走,但是经过这一遭,身形佝偻得不成样子,好像风中的一片枯叶,随时能被刮走。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无法继续他在京城的活计了。这样一来,刚及舞象之年的阿缨就接过了他爹的职务,去京城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