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一会,仍然没有等到夜斗回心转意,呼唤她的名字,也就从善如流地消失在林影中了。
眼看着螭离开,夜斗才坏脾气地踢了一脚空气,恼怒道:“我才不是……我才没有这样想!”
空踢完了他仍不解气,干脆就地坐下,抓起一把河岸上的石子,一个个地扔在水面里。最开始的石子几乎都沉底了,但到了后来,却有越来越多的石子开始在水面轻盈地碰撞,弹出一个个涟漪。最远的一个水漂几乎触及到了桥面的倒影,因为阳光炽烈,连在水面弹跳的石头都被镀上了一层光膜,像个光斑般亮亮地晃入眼中。
夜斗有些泄气地一松手,剩余没有扔完的石头便从他手心里重新滚到了草地上。
他不能否认、在螭提出所谓“驱赶”建议的那一刻时……他确实是有些惧怕的。并不是惧怕染上恙之类的担忧自身安危,他仅仅是持有着螭做出了无数起杀人之事、甚至还斩杀过神器,对于自己的破坏力有十分清晰的认知。在无数次地重复那样的事后,有时夜斗也会怀疑,那种杀人的行为是否已经刻入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即使是以驱赶为名,夜斗也不能保证,初次接触这种“任务”的自己真的能够完全控制住妖魔,不让它们伤害人类、不会有情急之下的斩杀、以及不会误伤。
和万事屋的联系是一种太过新奇的体验。他在心动后的退缩,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没有完全的把握而生出的踌躇。
况且就算他真的被螭一激之下、头脑发热想要驱赶妖魔……那么驱赶到哪里?谁来接受?妖魔的秽气会不会影响到附近的人?螭刚刚的话就已经说明了,她并不会随叫随到——但是实际上,夜斗却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事情布置全面。
他接触三郎多了,如今可是进化了!!想问题的方面都比以前全面多了!!而且就算都是神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郎会除秽,但夜斗可根本没有点亮这种技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螭是藤崎那边的人。
就算她在作为夜斗的神器时只是一振太刀,但是神器毕竟和普通刀剑不同,仍然留有自己的意识和感官。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能察觉出平贺源外制作出的器械的问题,同为神明的夜斗当然不会半点都察觉不到。他没有太郎和次郎那种自然而然的、孤冷却又平等地对待外界的怜爱之心,某方面来说,是一个只会重视自己在意的人的神明……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他想要看到有什么事往坏的方向发展。
即便会依靠他人杀人的祈愿维持自身也一样。
尽管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但夜斗还是因为今天的意外有些精神不振——原本能看到螭、能转述三郎的话,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的。那些藏在他怀里的传单已经由湿变干,阳光的热度也在一点点退去,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去找其他传单的心思,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河边拨弄水流,连原本暗自高兴的、想好了要买什么样的冰淇淋的事情,也没办法再让他提起期待。
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完全变暗,夜斗才磨磨蹭蹭地重新返回了三郎的住处。
这一次也和之前一样——三郎还有太郎都在房间里兴致勃勃地吃着东西(此处兴致勃勃仅指三郎)。由于万事屋的伙食费实在紧张,几次送了传单后夜斗也会特地选在饭点的时候来蹭一顿晚饭。
这种白吃白喝的行为从未被三郎等人点透过,因此少年神明反而有种占了太多便宜的窘迫,每次都会乖觉地帮忙将吃完的餐盘送下去和打扫卫生来弥补。这一次由于夜斗返回时间晚了,桌面上的菜式已经被撤去,但还是有两个便当盒留在上面——一个是给次郎太刀送饭的,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只是简单地放着,连筷子都是打开的,无疑是留给他的。
万事屋也会特地留红豆年糕汤给他。
夜斗顿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几张简薄的传单放在桌上,甚至没直接放在太郎手里,免得被掂动的时候羞窘起来:“……今天出了点事情,明天我会去找更多信息的!”
“这个倒也不用急。”毫无自己一直在压榨别人的自觉、最近很闲开始四处玩的三郎道,“先吃饭吧。虽然不是不能买能源,但是要买太多的话,不好让茂茂代替出钱,只能用时之政府的小判。”
他一手托腮道。
“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小判也感觉很麻烦。”
自动将三郎的抱怨在脑内替换文字成“妖魔妖魔妖魔——!”的催促(纯属自己脑补),夜斗一时间莫名有点不敢拿筷子。虽然他在当时不觉得自己做错,但是被三郎一催促,顿时有种错过大好机会的心虚感。因此他作势咳了一声,还是将视线从冒着香气的便当上移开,硬着头皮对三郎等人叙述道:
“其实,我今天见到了老爸身边的野良……”
听完夜斗和螭之间的对话,三郎沉思了一会,一时间有种打开了新世界的恍然大悟:“这个想法很不错啊!!”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的夜斗:“……是、要我再去找野良吗?”
一想起现在不再一起生活、每次分别后再找螭就很困难,再加上螭那时候的表情,夜斗顿时有点头皮发麻。好在三郎十分果断地否决了他的猜测:
“没有必要吧?我觉得次郎和太郎就可以干啊。”
完全不用犹豫,三郎自顾自道:“之前你们也说过秽气——秽气对吧?妖魔就是从里面生出来的。那这样一来,压缩面妖和压缩秽气也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