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征并未参与讨论,他还在猜测江知县如此安排的意思。
从城门引人进来,到陆郁带人去仓库安置货物试探他们此行带的商品,再到今晚上的晚饭,无一不是韶远县知县的安排。
他想不通,江无眠到底用意何为,看上了商队里带来的那种货物。
不过,事情很快有了答案。
翌日一早,等胡征一行人用完早饭,吃过韶远县特色早茶,江无眠就过来了!
胡征让胡晨先带商队归整,准备在韶远县的买卖,自己出门拜见,“见过江知县。”
“胡领队。”江无眠开门见山直说,“我听闻你所率领的商队之中有半船煤,关于水田犁的部分区域代理可以给你,但需要这半船煤来换。”
胡征听完,不知该惊讶于江无眠的直率还是他所讲的内容。
但作为商人,他本能地关注到江无眠话中的一个称呼,“部分区域代理?”
这是何物?
审问
代理,粗浅讲来,不过是代为销售,类似于掮客,也即是中介商人。相较于经销商而言,代理商仅仅赚取佣金,而不是经营商品得来的利润。
江无眠简单说明最为主要的不同,这并非此次面谈重点,仅是寥寥几句提过,话题转而落在交易上。
木炭能当一时之用,但它本身材质有限,不如煤炭来的有效率,且不说煤炭还关乎后续的石蜡开发计划,无论如何,都必须留下的。
然过来岭南的商队中,都是零零散散的一小车,对那么大个矿脉来讲,杯水车薪罢了。
想维持现今的效率,拓展陶瓷业、建造地下排水管道,就需要大量的煤,故而他只能从家中有矿的商队中挑选。
胡家是正正好撞上了。
他昨日并未出面,整理一夜资料,发觉胡家这回可能是冲着韶远县的水田犁来的。
从胡家商队南下能看出,领队之人颇为谨慎小心。自南康府登陆,第一时间寻家中老仆,探明附近的情况。
毕竟自乱党起复以来,韶远县的确经历一段混乱时间,此时还有地界并未完全恢复元气,谨慎些是好事。
可江无眠思忖了几个时辰,又问过县中老人,得知往年胡家领队都是隔上年才会跟来一趟。
去年胡征来过韶远县,今年该是不急着过来的,除非他有不得不过来的理由。
而胡掌柜在韶远县特意交钱定了一张三道水田犁,则是让江无眠补上了这个理由。
因此,甫一见面,江无眠挑明了对方来意。
他又问道:“不知这半船煤炭,胡领队要换做几道的犁?稳定的一道犁,稍复杂些的双道犁,比较复杂的三道犁。最后一种需提前一个月定制,您要是等得,现在能开价了。”
胡征还未从他所谓的代理商、经销商之中回神,缓了一会才正色道:“江知县,这半船煤其实是有人定的。”
不是他不给,而是这煤炭有定数的。
岭南道属南陆尽头,再想西南走,崇山峻岭危不可及,然山脉之中亦有其他族群居住,此行的半船煤有一半是给人带过来的。
山中人多交易山珍异宝,尤其是上百年的木料,这也是他们开船来运的原因。
总不好因为水田犁,断了这桩买卖。
江无眠不知他们此行交易,只听闻有主,略思索了下,“是本官买卖在后。既然能定,不知如何作价?”
胡征心中不解,岭南这地界,除了信仰山林的这些人要煤炭,谁都是大肆烧木头作木炭的。
江无眠作为北地来的知县,自然不是信仰山林之人,何不用木炭?
南康府卖木炭的商人,他能叫上名的不下十人,行事较正派的也有人,江无眠又是一地父母官,总不会召不来几个商人?
不过胡征是商人,有买卖就能做,买家还是县衙,他背靠胡家,自然不怕县衙这里赖账不还。
当即和江无眠提了提他们的运价。这回是一整船的煤,自然不会像商队这般下运河,换海船了。
“直接过东海,下岭南,中途取道松江府等沿海州府,上下银子一拿,运费少不得。”胡征报出一个并不算高的价格。
江无眠听完眉头一皱,一趟下来的银子不算多,可韶远县的是长久买卖,一次要买够半年的煤炭,十几条船下来,可谓是价格高昂。
不是长久之计。
他放下茶盏,此行目的已然达到一半,尽管没买成煤,可是知道煤炭价格和运输路线来,他也算推算出这条煤炭在北地靠近关外的位置,怪不得价格如此高昂。
重新筛选一下,不知有哪家商队的矿脉在靠近江南淮南的位置上,运费能砍上一砍。
胡征见江无眠仅是听完就要走人,喊人留下,“江知县,不知您刚才的买卖是否能折算成银钱?”
商队是不缺钱的,缺的是能挣钱的买卖!
水田犁的买卖若是能把握在他们胡家手中,不说商队的好处,就连胡家的户部侍郎能有望出任尚书!
将水田犁推广至大周各地,这可是值得祭天的大事!
朝中给江无眠的不过是初步奖励,等这回秋收后,正式的赏赐就能下来,届时一步回到朝堂也不是不可。
胡家是看准了泼天富贵,上来蹭个功名利禄。
“胡领队,水田犁数量有限,韶远县只换关键之物。”言下之意,拿不出煤炭,水田犁的买卖也算不得了。
胡征摇摇头,谈判刚刚起头,他刚说了煤炭是与人定好的,转头再拿煤炭来岂不是说明手中留有富余,不易开价。
好在买卖还有时间,等他先和煤炭正儿八经的买主交易完,自然可以用剩下的煤炭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