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道:“一个贱人也敢这么大言不惭。”
听到这句话,梅渡川眼里闪烁的疯狂更甚,走到萧楚跟前嘶声喊道:“萧楚,你想要白樊楼,我送给你!只要……只要这回你认,人,是裴钰杀的!”
“做什么白日梦。”
萧楚猛然钳紧了梅渡川的额头,把人狠狠摁到了墙上。
“梅渡川,赵文汲什么都说了,你杀周学汝的事情已经败露,今夜就可以提你进诏狱。”
萧楚力道不小,壁上被磕出一个凹陷来,梅渡川头痛欲裂,咬着牙从齿缝中泄出一句:“老子早就知道赵文汲藏不住,他一死了之,他是个懦夫!”
萧楚眉间紧蹙,还在不断催促裴钰:“裴怜之,你是都察院御史,说话比我可信,你现在再不走,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裴钰张了张口,却听梅渡川厉声打断道:“没用的!你今日除非杀了我,否则我死也要看你们两个下地狱!”
“那我就杀了你。”
萧楚眼中泛起戾色,掌心用力更甚,把梅渡川死死扣在墙上,道:“没这个能耐就别溜这个水,梅渡川,凭你控制不了赵文汲,你背后还有人。”
“是啊,侯爷猜猜是谁?”梅渡川竟是笑了起来,说,“我梅渡川从一个下贱的徽商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你们这些权贵的靴子我一个个舔过去,我背后当然还有万重山。”
他转而看向裴钰,笑得更是难看:“裴怜之,我在你的影子里活了一辈子,人人都说我东施效颦——”
“但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
说罢这句,房间内的麝香气发了疯一样地开始滋长,萧楚猛然惊觉,正要去扼住梅渡川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只见他袖中寒光熠动,遽然抬手掷出一把断刃,直朝着方才那纸灯而去。
难怪这房间一盏灯都没点,却尽是麝香的气味,梅渡川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要同归于尽!
萧楚下意识松开了手要去拦截,好在裴钰比他反应更快,抢在了断刃划破纸灯前徒手拦了下去,刀片“噗嗤”一声刺入了掌心,裴钰顿时皱紧了眉。
然而梅渡川抓住了萧楚卸力的这个时机,不何时从地上抓到了一把刀,直接朝他身上扎了过去!
裴钰瞳孔骤缩。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没入了萧楚的胸腔,从伤口处很快就渗出血来,浸透了割裂的衣袍。
萧楚一吃痛,闷哼一声,手中彻底松了力气,梅渡川挣脱了开去,手脚并用地扑向自己带来的那柄灯,裴钰见状立刻将那灯芯往下踢去,不让它点燃房内的麝香,在那灯火落到下一层之时,一条火蛇瞬间从他脚下一路窜走,燃遍了整条长廊。
可裴钰哪管得了这么多,疾走两步上前接住了萧楚,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焦急地去看他的伤口,洇洇渗血不止,猩红瞬间沾满了他的掌心,蔓延到了裴钰的衣服上。
伤得好深,血怎么也止不住!
裴钰快喘不上气了,他用力撕扯掉自己的衣袖,想替他止住伤口,可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很快就把布料濡湿了。
“他要死了。”梅渡川眼神晦暗地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两人看,“萧承礼遇到了你,真是倒霉。”
裴钰怒喝道:“你给我滚!”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短刀,朝梅渡川掷了过去,梅渡川躲也不躲,任由短刃扎进了自己的胸腔,喷出一口血花来。
他早就是穷途末路的困兽了,他只想带着这群人一起死。
仅仅须臾时间,梅渡川背后已经是火光欺天,他笑了笑,踩着满地的烈火,沿着长廊缓缓走远了,每踩一步,口中就念了一句,说的什么也听不大清楚,一直走到浑身怒焰烧灼,连皮肉都被烤得焦黑泛泡才停下来,仰面倒了下去。
几乎是和赵文汲如出一辙的死相,一双眼睛含着恨,不肯闭上。
火暂时还没烧到屋内,可裴钰已经浸出了不少汗,他死死地捂着萧楚的伤口,口中不断重复道:“萧承礼,萧承礼!别睡过去,明夷马上就带人来了!”
萧楚本紧阖着目,听到他这番话,才无力地抬眼看向裴钰。
裴钰睫毛颤动着,眼中水光晃动,写满了不安和焦灼,几乎要淌下泪来。
萧楚昏昏沉沉地看着裴钰的双眸,此刻,他有些辨不清前世今生,心里唯一的想法竟是——
这么恨他的一个人,为什么如此在意他的性命?
他忽然抓住了裴钰鲜血淋漓的手,嘴角牵起,喘息着说道:“疼死了,怜之。”
他眼神闪动着,竟隐隐透出些异样的光。
他想试探一些东西。
“你杀了我,好不好?”
楼外宫钟鸣响,竟如悲泣之声遥遥传来,和萧楚的这句话混杂一起,满含恶意地侵入了裴钰。
火光,尖刀。
前尘回忆如同吐信的毒蛇,挟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一口啃咬上了裴钰的心脏,他血色骤然褪了个干净,几乎悚然。
绝不能……萧楚绝不能再死第二次!
他会疯的!
焚膏
急雨瓢泼。
一道疾电割开了穹顶,骤然照亮了一瞬昏暗的雅阁,将满地的殷红映得更清晰。
裴钰手都开始发颤,他去拍萧楚的脸,想让他保持着清醒,可刚一覆上面庞就是几道血痕,把人抹得脏兮兮的。
萧楚头脑昏沉着,压根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嘴里不停地念裴钰的名字,他念一声裴钰就应一声,两人的声音间杂在屋梁塌陷的巨响里。
浓重的黑雾眼看就要蔓延到他们这层来了,裴钰暂时固定了萧楚的伤口,想把人拽出房间,但萧楚压根动弹不了,他失血过多,连身子都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