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河面的鳞片一圈圈荡起波纹,上空蒙着薄薄的水雾。
又下雨了。
春雨连绵,还真是烟雨江南。
远离城市来到这儿,纪淮周就没想好好过日子,住进来前没叫人装电表箱,用不上电。
那时候时兴滑盖手机,哪怕他用的是国外高端品牌的智能触屏,也不带有手电筒功能。此刻整个房子里,能照明的只有一盏烛台。
翻着看了几张,没什么心思,纪淮周把图纸丢上桌,桌上的手机正好亮了屏,是周清梧的短信。
纪淮周没去看,只是留意到屏幕上的时间。
下午五点多了。
他后倚进靠椅里,状态浑浑噩噩,仰着脖颈,一合上眼帘,面前就浮现出那小孩儿的脸。
半明半暗中,她满眼委屈,但是不哭也不闹。
她越懂事,纪淮周心情就越烦躁。
蹙着眉闭目了几分钟,他睁眼,翻出只打火机,指腹擦了两下砂轮,跳跃而出的火舌咬住烛芯,升起新的一簇火焰。
纪淮周托起烛台,去楼下。
烛光昏黄,照得前屋影影绰绰,没看见人,视线往院子里扫了一圈,也是空落落。
但院门敞着一小半。
纪淮周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确定人不在屋里,他搁下烛台,径直迈向院外。
镇子前街后巷相连,小桥遍布,走几步就分出新的岔路,各方向都有路可通。
阴雨天,路上几乎没了人,细雨朦胧,天色要比往常灰沉。小巷长街已有一些人家开了灯,暖橙光从雕花木格门窗稀稀落落地亮出来,显得街巷里更冷清了。
纪淮周疾步穿梭过几个巷口,经过某处时,捕捉到一声压抑的抽噎。
他忽而止步,回首。
找到许织夏的时候,她蹲在一只环卫垃圾桶旁。
桶盖子掀成了平角,和桶身架出了个只够小狗小猫避雨的空间,她就瑟缩在那盖子底下。
怯生生的,不知所措。
许织夏脸颊湿漉,泛着粉晕,眼眶里还含着水光,裙子和脸都脏兮兮。
她在这里蔫巴了很久,没下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还有几个小朋友在踢球,嘻嘻哈哈的笑声里,球滚过去,又飞旋过来。
许织夏想起了felix
她颤抖地抱紧自己,往里躲了些,害怕被发现。
后来下起雨了,他们朝各自的方向奔回了家,也有两个被撑伞而来的父母接走。
四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无家可回,无人来寻。
静静掉了会儿眼泪,许织夏终于看见了他。
她面前几步开外,是一堵马头墙,墙上高处用墨漆题了“棠里”两个大字,书法秀美,笔酣墨饱。
少年就站在这两个书法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