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青梧抽出清雨流霜剑,白日下终于能看见那剑花如霜似雨,每一纷飞便斩落一人,血肉残肢与落叶一齐飘飞,何等壮丽威风!
沈桃见状也不甘示弱,一把从腰间抽出不可凌,将倒地后准备以暗箭偷袭闻人青梧的黑衣人给一刀捅了。
沈桃颤抖着抬手将那人圆瞪的双眼合上,低声道:“我曾立志此生悬壶济世,你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愿你黄泉路上莫回头,下辈子投胎做个普通百姓罢。”
闻人青梧杀到最后只留了一个活口,雪白刀锋抵在他颈侧,闻人青梧寒声问道:“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见自己已落入绝境,再无反抗之力,竟然发狠咬破后牙嵌着的药囊,服毒自尽了。
沈桃连忙上前查看,只见那毒发迅速,顷刻间便七窍流血、唇舌乌黑、四肢僵硬,竟然已经气绝了。
闻人青梧甩干净软剑上的血水,收剑入鞘,问道:“你可看出这是何毒?”
沈桃摇摇头:“天下奇毒万千,许多药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寻常杀手组织应当也会常备此类毒药,并不能分辨出具体是哪一种。”
闻人青梧沉吟片刻,道:“他们是死士,不是江湖杀手组织,那领头的分明操着长安口音,我倒要看看这南下一趟,能钓出几条大鱼来——小桃,上马吧,去怀岐堂。”
沈桃不懂朝政纷争,所以也不插嘴,只听闻人青梧的安排做事。
抵达怀岐堂时,已是日落西山。
三人行
闻人青梧挑帘而入,只见堂内陈设简单,有师徒二人。
年长的那位正是多年前与尚为临安公主的闻人青梧、南下赈灾的医女之一,当今怀岐堂分堂主,罗红。
她身着短打,不施粉黛,眼角眉梢里都是飒爽的江湖气。
此刻她正斜靠在椅中,闭目听一旁立着的小弟子背医书。
闻人青梧进门时,小弟子刚好背完《神农本草经》,并无疏漏,罗红听得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接着背《黄帝内经》罢。”
闻人青梧走上前敲了敲桌面:“红姐,我还以为怀岐堂向来只收女弟子呢,怎么竟然也会破例?”
罗红懒懒地睁开双眼,瞥了一眼来人,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抬手示意小弟子停止背书,换了个斜倚的姿势,朗声笑道:“哟!贵客,多年不见,风华更胜当年啊。”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算来咱们已经十一年未见了。”闻人青梧伸腿从旁边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了,毫不见外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怀岐堂传女不传男的规矩从上一任堂主那儿便作废了,大医精诚,高低都是救人的,不该讲那些个偏见。这是我捡来养大的孩子——小李,见过贵人。”
小李性子温吞,连忙上前向闻人青梧和沈桃行了个周全的礼,报上名号:“小人郁李,见过二位贵人。”
“免礼,快请起吧,”闻人青梧虚扶了一下,然后转头招呼乖巧跟在身后的沈桃,“小桃,过来,跟罗红前辈打声招呼。”
沈桃也行了个规矩的礼:“小女沈桃,见过罗前辈。”
罗红闻言挑眉:“姓沈?看着面生,你师从何人吶?”
沈桃被她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手指不自觉揪住衣角,低头小声答道:“小女不才,曾师从安国侯夫人沈恋。”
罗红见她可爱,扔给她一包养颜的薏仁珍珠粉:“那你算是我师侄女咯,可惜没能早点认识——当年瘟疫横行,我随临安公主南下赈灾,再后来直接留在南边行医,顺便游走江湖,没有再回长安,所以你我不曾见过。”
闻人青梧也不多寒暄,对罗红直言道:“红姐,此番南下我走得急,想从你这儿讨些可解毒虫痹障的药剂。”
“你说什么?”罗红一下子坐直了起来,眉眼间的散漫荡然无存:“你可知从此地再深入有多危险?上回西凉国都打到长安去了,若非我怀岐堂向来开在深山老林间,只怕今日早已死在狼兵手里——你可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我自然知晓,此番我是去寻人的,是万分紧要之人,我绝不会拿此事开玩笑。”闻人青梧又给罗红斟了茶,目光恳切地看着罗红的眼睛,继续道,“红姐,请你帮我。”
罗红沉默半晌后叹了口气,指尖拨弄破旧豁口的茶杯,终是仰头饮尽了,反问:“你当真只是来讨药的?”
次日清晨,策马南下的成了一行三人。
晨光熹微,鸟雀啼鸣。马蹄声声催落叶,落叶卷风飘远去。
由于罗红并没有能跟得上赤骥和盗骊的好马,而闻人青梧又是个不喜旁人近身的,因此罗红只能和沈桃两人共骑一匹马。
考虑到正好沈桃不会功夫,如此罗红还能照料到她的安危,十分合情合理。
只是沈桃还不大适应。
罗红比沈桃高了些,从后面环过沈桃的腰,攥住缰绳,呼吸声在沈桃耳畔清晰可闻。
沈桃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被人圈起来保护的滋味。
从前侯夫人疼爱她,经常给她好吃的好玩的。后来东方落月照顾她,让她呆在后方相对安全的伤兵所。再后来闻人青梧带她躲过刺客追杀,但也总是泾渭分明、不可靠近。
从没有人如此贴身保护过她。
“你罗前辈早年出身峨眉山,”闻人青梧冲在马背上愣神的沈桃解释道,“想当年,她那一双峨眉刺名扬天下,江湖谁人不知?——那双精钢峨嵋刺,闲时能分拣药材,战时能见血封喉——况且这十年隐匿江湖,又不知有多少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