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笑了下,坐回原位,看着日光下俊男俏女的这一幕,想到了当年那些荒唐事,想到了慕容衾……是否还在喜欢明来。
小升初那年,初阳心目中的女侠慕容衾和班上一个女生因为抢舞蹈室彩排打架,导致他们六年一班被取消了节目表演,因此班上很多人讨厌并且针对慕容衾。
那时初阳是唯一一个挡在慕容衾面前的人,插着腰杆挺着胸膛帮忙抵制那些人:“慕容衾是我们丐帮的女侠,不准欺负她!”
大家都知道宋初阳什么来头,不敢正面刚,也就消停了一阵儿。
然而有一天,初阳看到慕容衾脑袋流血,便知这帮人又开始了,顿时一股怒火灌上胸腔,吼他们到底是谁动的手,吼得脸红脖子粗,可是没人承认。
人群中有人说:“宋初阳,你帮这种人干什么呀?一个撒谎精,整天他妈撒谎连天的,真讨人厌。”
“对呀对呀,她他妈天天把那瓶极速救心丸摆那么高,里面有个屁呀,啥都没有。”
“诶诶诶,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瘦得像猴儿一样的男孩拿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跳上桌,嘴咧得和青蛙的一样大。
他边躲过慕容衾的追打边念:“明来,班级上有你这样的男孩子让我在寒冷中寻到一丝丝温暖,你干净的面庞就像天上的月,虽触不可及,但我的心已经被照耀得足够温柔,你是不同于古人诗词里的月,啊啊啊,好肉麻啊,卧槽,明来,她暗恋你!”
人群中,明来不知所措地望向初阳。
那个人一直喊明来的名字,似乎多喊几遍就能得到明来的回应一样,众人听得哈哈大笑。
而就在明来准备冲上去揍那人的时候,初阳的拳头已经毫不犹豫地挥到了那人脸上,那人被打得从桌上摔下去,脑袋栽在地上,流了好大一摊鲜血。
慕容衾也正好追上去,捡起信纸慌张地看向初阳,眼里含着愧疚和极度的担忧。她抓住初阳正又要挥下去的手,满脸泪水地恳求:“别打他,求你,别打。”
“如果你打了,再次被欺负的只会是我。”
初阳听不懂什么意思,只是很认真地问她:“如果被欺负了,不还手的话,要做什么?”
明来也跑过去,把初阳从地上扯起来。初阳身下那人捂着流血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他们三个人,似乎感觉不到痛,还在笑着说:“快表白啊慕容衾,你喜欢的人帮你了,说不定他也对你有意思呢。”
众人安静下来,收了心准备看第二场戏。
慕容衾要走,有人立马跑过去堵住门,她只好又退回去,想回座位,可是她的书桌早已被人推倒,凳子也在混乱的时候不知道被谁藏了起来。
人群中又有人怂恿:“你喜欢的人帮你了,你不趁机表白吗?”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慕容衾,你胆子一向很大嘛,怎么这时候不敢说了?”
于是大家一起拍着手哄拥:“表白!表白!表白!”
“慕容衾表白咯!要给明来表白咯!”
“喂喂喂,这儿还有!”又有一个人找到了慕容衾的“秘密”。
这次是日记本,带锁的,被一个姑娘紧紧握在手里,她笑嘻嘻地问众人:“要不要看呀大家?”
“撬开看看,看她是怎么在日记里骂我们的。”有人回应。
“够了!”
众人还在幸灾乐祸准备看好戏的时候,初阳踢倒了最近一张桌子,碰撞声掩盖不住众人的哄闹,明来也跟着踢翻最近的一个,初阳接着又踢倒一个。
双双桌椅碰撞,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你们太过分了!”明来双手紧紧地攥着,字句从牙缝里蹦出来,因为生气而带着极大的颤音,“太过分了!”
初阳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突突跳动的青筋,他知道,明来生气了。
“如果!”慕容衾一步跨到明来旁边,也跟着大声吼出来,“如果我今天做了你们想要看的戏,以后是不是就能放过我?”
初阳隐约觉得不妙,想出声制止,可是他刚张口,慕容衾就吼了出来:“我是喜欢明来!那又怎么样?”
所有人都安静了,安静了多久初阳已经不记得了。那一刻他的脑子是空白的,像被一种纯白色的水泥糊着,令他整个人沉沉欲坠。
沉沉欲坠的他站到了慕容衾旁边,也是面对着明来,说得比慕容衾还大声:
“我宋初阳也喜欢明来!那又怎么样?!”
很久以后,初阳都仍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冲动的一次决定,如果他没有说错这句话,明来就不会走,自己就不会陷入性别的困惑中郁郁寡欢,妈妈就不会死去,而他也不会在三年之后再次喜欢上明来。而如果他没有喜欢明来,之后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他喜欢明来,在明来离开之后他就意识到……并逐渐失控了。
但是时间不能倒流,在当时的那一刻,他看到慕容衾那样可怜,明来那样难堪,自己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因此,他也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对明来的喜欢。
教室里安静了很长时间后,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他隐约听到了什么“真的假的?”“怕不是有病吧?!”等字眼。
但是他没管,因为下一秒,明来流鼻血了。
明来很淡定地伸手抹掉,但没抹干净,血色糊了满嘴满手心。他摊开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初阳至今难以忘怀的、深邃复杂的笑容。
明来没有回应任何人,他转身走了。
第二天的艰苦训练又很快过去,傍晚他们还要做志愿劳动。一个班领了十多把扫把,加上草酸、泥抹子、手套、锅丝球等工具,派了十个人才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