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要夹中间的排骨,不小心夹起来一颗切长的葱苗,没敢放下去,夹回了自己的碗里,饭吃完了那根葱都没被碰过。
他们吃饭的时候不聊大事儿,多食少语,初阳憋屈得难受,想念妈妈在家让他随便站起来夹菜随便把不喜欢的佐料扔掉的时候。
明来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回答明爷爷的问题,不多,和初阳问的那些一样。新父母待他怎么样,明来说还行,不算撒谎。
明爷爷双手撑在腿上,还在咂摸最后一口酒的余味儿,就听明齐说:“爸,我预约了许医生,咱们去医院看看你的眼睛。”
老人家紧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啧”,还没睁开,声音就响起:“小明的事儿你都还管……”
“爸!”苏青立马打断他,“人许医生很难请的,你这周必须检查一下了,做个全身体检。”
苏青这一蛮横地说,老人家睁开了眼睛,还是用不和善的语气回应:“要不着你们管,你们管的是死人,我这一个老头子活得自在快乐得很,怕也沾了你们身上的劣气。”
苏青和明齐都是为死人工作的,遗体整容师和殡仪馆主任。
“算了,请他过来吧。”明齐率先妥协,语气很是疲惫。
“不用!”老人又要拒绝,苏青“唰”地一下站起来,吩咐两位晚辈道,“收拾!”
洗碗工作落到俩人身上,但明来让初阳站一边,别碰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水龙头。初阳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顿时心里一沉。他观察了明来一会儿,见人还是很平静,自己就实在又不敢问。
如果明来肯提一嘴,他就有底气了。毕竟他们又没真的在做什么,年纪那么小,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的。虽然他早就知道男女和男男之事,但重要的是,明来对此是怎么看待的。
洗完碗以后他们又给俩老人家续上茶水,明来打招呼说要上楼去换衣服下来洗,初阳赶紧跟在他身后,走至楼梯时,明爷爷忽然叫住明来。
“屋子好久没人住了,注意点。”
初阳顿时明白了明爷爷的言里之意,他还是关心明来身体的。
明来微笑着回复他爷爷:“好的,爷爷。”
来到明来的卧室,里面有一股长久未通空气的腐旧霉味儿,但衣柜书柜和床都干干净净的,初阳伸手摸了摸衣柜,没摸到一丝灰尘。
衣柜角落放了一大块落地镜,镜子两周各自放着一个木箱,是明来用来装绘画工具的。
卧室的飘窗很长,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外面视野宽阔,躺床上都能看到无垠夜空。初阳记得他和明来经常坐在这条长长的窗户沿上打纸牌、看漫画、逗弄小虫子,他们在这里一起做过很多事情。
但眼下他没那层回忆往昔的心思,看着坐到床上去的明来问:“你怎么看?”
问完后心脏不住地突突,跳得飞快。很奇怪,他好像能猜到明来会如何回答,可是这份等待着的期待丝毫没有减少,因为期待,所以会紧张。
“什么?”明来眉毛扬起。
面对初阳时他没那么乖了,漫不经心地继续问:“你说的是昨天洗澡那事儿?”
“对啊!”初阳道。
明来迟疑了一秒,说:“没什么看法。”
“啊?”
“我们本来就不会做出格的事儿,到时候说真话不就行了吗?”
初阳心很累。
明来看到人失落又疲惫的样子,又道:“但是,别人会有各式各样的看法,而且你知道,如果那人本来就有恶意,只要他稍微点一个引子,事态就会演化成我们无法控制的局面,无论怎样,要把那个人找到,然后把东西毁掉。”
“查监控吗?”初阳满意了,提起精神在明来旁边坐下。
“嗯,只能这样,而且监控必须偷偷查,查了之后再删掉,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即使那个人跳出来也没有其他的证据了,除非……”明来说得冷静沉着,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直到说到除非二字,眉头皱了起来,放在床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除非他把这事儿告诉别人。”
初阳听得心里一抖。
“删监控是第一步。”
“你知道怎么删监控吗?”
“应该要毁掉硬盘,采集卡的录像带的话删了还会恢复,我还不知道学校用的是哪种监控器。”
“那我们得提前去查看?”
“嗯,顺便看看到底有没有影响,还有那个人带了手机的话,应该不会在走廊上就开手机的,走廊上的监控好几个。洗澡间的话,只有门外有,我觉得应该拍不到里面,而且我们是在里间。”
明来说着,不自觉地摸起了自己下巴,分析得头头是道。
“除非……学校变态到要在哪个旮沓窝儿安个我们看不见的监控,为了监控我们会不会偷偷抽烟玩手机什么的。”
初阳心里发毛,讷讷道:“我觉得学校会干出这种事儿来的。”
明来继续说:“你还记得你妈妈有一次拍东西内存卡爆满,系统提示要格式化才可以识别吗?她把卡格式化了之后还能轻而易举找回以前的东西,找回来之后照用无误。”
初阳点头。
“但我们自己得保留一份,免得到时候我们俩说不清,所以我们手上要留最原始的证据,看到时候怎么利用。”
“你说得跟我们像犯罪了似的。”初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没想到得到明来一个更加严肃不容他置辩的表情。
“要想尽办法带能拍摄的工具进去。”
“我妈有很多相机。”初阳道,“相机不会被学校扣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