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让的妃嫔留宿过。
她们被裹在被子里抬来,再被裹在被子里抬走。
那年的事情还能清楚地记得。
战马一万匹,粮食四万石。
他跟我要的。
他还笑着跟我说,天朝忍气吞声许多年,如今马也有了,粮草也足,就放他去建那功业去。
那时我皱眉。
他伸手摊掌上来,抚平我的眉心,劝慰我道,他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的脚不好,待年纪过三十五,估计在马上就不能那么耍了,刀枪也钝。
他还说,这都是本朝历代帝王积累下来的,到了这一朝,肯定是要扫蛮的,何不让他捡一个现成便宜。
他还说,等打完那一仗,就回来陪我,再也不走了。
我那时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吧。粮草的事儿有我在后面撑着你呢,难道还有人敢下绊?
那是启七年的事儿了。
我收到北疆扫蛮的捷报。我看着那章用一个将领的生命换来的捷报,视域却不知不觉模糊。
我仿佛看到浩浩平沙无垠,敻不见人,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的……战场。
我仿佛闻到白蜡般的尸臭弥漫在原野上,长覆三军,从那尚来不及用马皮包裹的,散落在地上的尸骨中,飘散开来,在大漠的风沙中,消于无形。
滔地为愁,草木凄悲。
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臆谁诉?
我还记得,廖将军跪在我的面前,旁边是随着班师回朝的大军一同抵达的,文泰的棺木。廖将军哭着抓住的袍角,被陆公公拉开,他的头磕在地上玉石的棱角上,满脸都是鲜血。
他求我不要看。
他还说,文统领在落马的时候,大战正酣,胜局初定,他被四只箭贯穿了前胸,一路运到京城来,什么样子也看不出了,不能污了圣目。
文泰的遗骨被运回京城的时候,滔下正沉浸在国力强盛,威震远邦的喜庆气氛中,大狱里也重新赦免一批囚犯。
那时,我的诏书已经下去一些时日了。
平西将军文安良,谥平远王。
由于他没有子孙,所以成为历史上第一位一代王,
我将以前的王府赏赐给殁去的平远王。
还亲自主持他隆重的葬礼。
其实,我并没有将他葬到地下,但没有什么人知道。
开棺的那一霎那,我看见身边的陆公公微微皱鼻子,想必是有味道。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也闻不到。
我抚摸着他已经腐烂的看不见面目的尸体,陆公公站的远远的,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敢看具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现在仍清楚地记得。黏湿,黑暗,恶臭扑鼻。
唯一的一抹亮色。是中间的个小小的精囊。据……马上英雄的文统领,连死的时候,怀里都揣着一个锦囊,锦囊里包裹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那是一首上不了口的诗:“惹得天恩怒,但凡为君故。”
我亲自点火,将他连同他那个锦囊,一起烧了。
火苗窜高,寸寸侵蚀着黑败,我看着他在烈火中的睡颜。
烧焦的味道被我贪婪地吸进肺里。
我将他的骨灰装在个上朝留下来的青瓷花瓶里,抱在怀里,回了宫。
然后,将那个花瓶放在我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