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公园夜
郑知着下车急切,腿一蹬,拖鞋就甩飞了。郑新亭给他找,猫着腰扒草丛。
自从工厂倒闭,辉煌繁荣的工业区就此衰败,工人们曾经的乐场六甲公园也随之荒废。直到现在,已经少有人来,路灯坏了自然也不会来修。
四周昏黑,郑新亭找了好一会儿才找见郑知着的拖鞋,郑知着金鸡独立,站不稳,圈住了小叔的脖子。郑新亭让郑知着穿上鞋,说你赶紧进去。六甲公园里有公共卫生间,就在东南角,不远。
郑知着看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想起前几天在午夜电台听过的鬼故事,心里直发怵。他攥着郑新亭的两根手指,胆怯地搂住他,说小叔你陪我去,我怕里边有绿脸红头鬼。郑新亭笑他,说绿脸红头鬼不就是苍蝇么,瞧你胆小的。他拉郑知着的手,带他往前走。
抄的小道,这路郑新亭熟悉,初中时跟毕银常来。毕银拉着女同学的手谈情说爱,你侬我侬,郑新亭在一边吃冰棍,给他们望风。
快到公共厕所的时候,郑新亭看见几团人影鬼祟地闪过去。其中一个在用手机,屏幕泛出暗蓝的光,微微照亮他的脸。
是个男人,指甲火红,郑新亭不禁想起汪海洋。他心头一跳,脑海里冒出那则新闻。
六甲一台在去年报道过,五个男同性恋麇集在六甲公园的东南角。他们亲密地接吻,互相抚摸,甚至脱裤子打野炮。巡逻警察冲入时,有人跪在地上,撅高臀部,正被另一个男人狠狠操干。性爱只是开了个头,高潮还没有到来就被迫中止。这群罪恶的流氓被当场捕获,落入法网。
据警察所说,这些人就像是交配的狗。大腿挨着屁股,鸡巴戳在里边出不来。一个喊警察来了,你的逼太紧,松开点让我出去。一个哇哇哭,说我害怕,别抓我啊。
看这桩新闻的时候,郑新亭正跟毕银方老二吃饭。毕银问郑新亭,说他们到底犯什么法了?郑新亭猜,大概同性恋犯法。方老二打断反驳,说这个叫流氓罪,男的跟男的搞对象就是流氓。况且他们还搞到公园里去了,多恶心人啊。
手机突然暗了,一切重新隐入夜中。公园里很安静,只有植物被风吹动的声音。隐约的,还有人的急促慌乱的呼吸,衣料摩擦窸窣作响,像什么被揉皱揉碎,坏得无法挽救。
厕所就在前边,郑新亭陪郑知着进去。他胆战心惊,生怕碰见那些同性恋。
郑知着今天吃海鲜又喝冰镇汽水,肠胃受不住,在里边窜到腿软。郑新亭拿纸巾给他,憋着气。郑知着哎哟一声,发出惊惧的叫喊,说小叔不好了,你快救我。
郑新亭猛地撞开门,见郑知着正半提着裤子靠在墙上。一只皮毛发亮的大老鼠在他脚下来回奔蹿。郑知着吓得跳起来,死死搂住郑新亭。
老鼠钻进下水道跑了,郑新亭拍拍郑知着的背,说好了,没事了。郑知着这才从郑新亭身上下来,裤子没抓住,滑到脚踝。郑新亭帮他去提,郑知着叫他,他抬头,看见两条光滑精壮的大腿,胯间是硕大的性器。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杂乱的脚步,以及乱着调子的歌谣。涌进一阵燠热的晚风,带着点香水味。
是刚刚那个打手机的男人,郑新亭看见他脖子上围了条淡紫的丝巾,丝巾上几朵绽放的花,被颜色鲜艳的蝴蝶簇拥着。又像是在梦里了,这一切显得极不真实。
对方朝他们笑,笑得暧昧,淫秽,放浪。郑新亭脸上的血管爆开,呈现剧烈的红色。他像被架在火上燎,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完全熟烂。
“呵,打扰了!”是戏谑的声音,按捺不住情欲。从后边站出来一个形态粗粝的胖子,提议道:“要不要一起?”
“我们都是来约会的。”打手机的男人说,他捏着一个极小的电筒。薄而淡的白光射出来,照得郑新亭发寒发抖。他迅速给郑知着提起裤子,想走,却被拦住了。
“哎,干嘛那么小气,玩玩嘛!”胖子眯眼盯着郑新亭,个子挺高,手脚修长,关键是脸蛋漂亮,够俊俏够有劲。他看他,他连眼神都是那么胆怯,那么软弱。他显然在害怕,所以像被逮住的白兔子一样可怜。
胖子朝郑新亭吹了个口哨,他迫不及待想搓捏他。
“你滚开。”郑知着逼视胖子,他想动手,但被郑新亭拦住了。
郑新亭抱着他的腰,说知了我们走,你别打人。郑知着凶狠地瞪着胖子,胖子忽然就笑。他点烟,明白了,这俩是对野鸳鸯。
旁边的人视若无睹,两两成双,你搂着我,我蹭着你,开始接吻,脱衣服。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劝道,算了,快干正事儿。
胖子斜睨他们一眼,开始解皮带,他命令眼镜男爬上水槽。眼镜男照做,脸对着镜子。
槽台上潮湿,有股铁锈的腐烂腥味。他之前来过,跟另一个男人。他们做得很爽,但是不幸碰到巡逻的片警。被戴上手铐逮进派出所的时候,眼镜男突然有些气愤,他指责这些警察没有道德,怎么样都要让他们打完这炮。他回头看了眼操他的男人,只穿了一条内裤,鸡巴已经软了。眼镜男冷笑,说以后再也不会找你。
胖子野蛮地扒开眼镜男的屁股,撸了两下就捅进去。眼镜男沉入性爱,暂时忘了一切悲伤。
郑新亭看着他们,手心满是汗。他紧张害怕,靠在郑知着怀里。郑知着与郑新亭具有灵犀似的,紧紧搂住了他。
小叔你别怕,郑知着说。小叔在发抖,他感觉到了。也许是因为这里太潮湿昏暗,郑知着想把小叔带出去。小叔喜欢吹风,喜欢晒太阳,喜欢只跟他在一起。这里有太多人,恐怕全是变态。他们不穿衣服,交换着跟不同的人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