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点意外。”郑新亭僵着脸笑,眼皮不停地颤动,“知了不小心喝了我的药。”
“是么?”毕银不大信,他闷头吸烟,烟雾在夜中显出冰蓝的深色,有经过的蛾虫冻死其中。
“我领你上洗浴城去。”毕银又说,“试试你那玩意儿到底行没行,也试试你跟女人行不行!”
毕银深深地看了郑新亭一眼,郑新亭露出虚伪的笑容:“怎么不行呢!”
八、红粉街
郑新亭跟着毕银进了维多利亚洗浴中心,暧昧的粉色灯光闪来照去,搞得人心神荡漾。
一个穿着吊带的年轻女孩抿着香烟走出来接客。她气息柔软,身上散发着劣质香气。粉敷得很厚,像层雪白的面具,一笑,就碎了,眼角浮出悲伤的光彩。
还算漂亮,主要是胸脯硕大,这对男人而言就增添了致命的吸引。
毕银按着郑新亭的肩膀,迫使他坐下。柔软的皮质椅子,往后靠时闻到一阵臭烘烘的头油味,不知是多少个男人留下的。但老板娘保证,小燕绝对是第一回,货真价实的处女。她掀开塑料珠帘之前又回头,冲郑新亭眨眼:“包你满意。”
“不是怎么说?”毕银笑着,上下睨老板娘,“你给我白干一回?”
老板娘拢起头发,拽住毕银的衣领。
两人出去了,只剩郑新亭跟那个涂着蓝色眼影的女孩。她入行两个月,已经颇有一番风情,软汪汪地在郑新亭大腿上一坐,指尖剔着郑新亭的眼皮,蓄意撩拨。
忽明忽暗的视线中,郑新亭看到女孩颧骨上的一块酡红。妆化浓了,让他想起六一儿童节那天。郑知着表演,按点口红在脸颊,抹开,像一小团锦簇的花。
郑知着让郑新亭亲亲自己,仰起脸,闭住眼睛,渴望享受一个吻。郑新亭也就亲了,但感情上十分纯真,不带一点杂质。
当然,女人跟男人的脸颊是不同的。皮肤更加细腻,毛孔细小,晕一层薄红。郑新亭被抱住了,蓝眼影女孩的胳膊敦实,乳房顶上来,在他怀里弹动着。她主动给自己剪断了背带,奶头尖翘地挺出,送到郑新亭嘴边。
郑新亭觉得太柔软了,像掉进水里,令他窒息。一个小时前喝了药,但没有成效。他还是没有勃起,哪怕被一个这样美丽并且散发浓重荷尔蒙的女孩抚摸着。
那双灵活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进郑新亭的裤子,握住了他的性器。很小很软的一朵,像霜后的花。它挛缩着,休憩着,死亡随时降临。它还没有体验到爱的快感,所以不曾觉醒萌发。
“帅哥,你这玩意儿怎么回事?”蓝眼影女孩手都酸了,打算亲吻郑新亭以激发他的性欲,但猝不及防就被推开。
郑新亭按紧自己,手狠命搓着,使劲掐,脸砰砰地胀大,变得粗红。
身体很热,但性器还是冰凉,像一尾鱼,从他手中游走。郑新亭终于泄气,他不发火,因为觉得很悲痛。
站起来打算走,蓝眼影女孩看着他:“你那儿是不是有病?”
郑新亭心里一紧,卑怯地低下头去。他没说话,咳嗽起来,借此缓解尴尬。
蓝眼影女孩从抽屉里掏出几只雪白的药瓶,上边写着腾龙散,牛鞭丸,还有暴突泉。她向郑新亭推销,说这款效果最好,硬一个小时,能射到对面。
郑新亭转头去看,肮脏的墙上贴满了广告纸。在粉色的光下泛出荧光,像精液残留的斑点。有一张广告最为显眼,写着:男人就应该“挺”住。
郑新亭掏了一百块钱,什么都没说,掀开门帘就走。他听见蓝眼影忿忿的以及带着讥笑的声音:“对女人硬不起来,你试试男的。”
外面夜深了,天边一轮月亮,血红的颜色,像残阳。毕银也完事出来了,提一提裤裆,舒服得筋骨都软了。
对面大马路上突然飞过人影,漆黑的两大团,嘴里如怒牛般嘶叫着,仿佛要拼命。长的大刀在地上拖曳,发出轰轰的声响,像是火车碾压轨道的震动。
郑新亭跟毕银赶上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小混混已经躺在了地上,血流满地,死得很快。白着脸抽搐扭动了几下,仅此而已。
“操了,这什么世道?”毕银叼着烟骂,郑新亭拉他胳膊,拔脚就跑。
“以后出门小心着点。”郑新亭劝毕银,“别老耀武扬威的,最近乱得很。”
厂子改制倒闭,大量失业青年流落街头。他们无所事事,他们迷茫不安,白天晒太阳,抽烟喝酒打牌,夜里在各种繁华的街道上出没,有人干飞车抢劫,有人聚众斗殴,有人去做嫖客或者妓女,准备溺死在这虚无的温柔时刻。
毕银没说话,仿佛在想着什么。经过热电厂时,他突然发出重重的叹息。
“接下来什么打算?”郑新亭问。
毕银从内配厂领了三万五千块钱被迫买断工龄,从此失业。他整日闲游在六甲,琢磨着自己未来的出路。
“准备去北京找老关,出去闯闯。你们厂子怎么说,有改制消息吗?”
“不知道。”郑新亭说,“有些谣传,我倒是没那么悲观。”
“你啊——”毕银摇摇头,无话说了。
他们一起站在热电厂门口,抬头仰望。这座曾被誉为县级优秀示范单位的工厂,他们青春岁月的滞留之地,终于就此衰落。蓝尖顶架寂寞地指向天空,硕大的圆烟囱,灰白色,在夜中依然敞开,独自矗立。它似乎在等待谁,那些热情洋溢的工人,怀揣理想的热电学专家,或者别的什么。
毕银的呼机响了,他去对面的小卖部打电话。郑新亭看手表,十一点,他不准备跟毕银去喝酒,于是告别:“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