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喜堂外老远便能听见老太太爽朗的笑声,王府主君王弘端坐右首,主母郭氏在陪老太太说说笑笑。
王芝湘入内盈盈一拜先后问好:“女儿给祖母,父亲,母亲问安了。”
王老太太亲热招呼孙女挨她一起坐,眼睛亮晶晶的:“好孩子快到祖母这儿来。”
王芝湘上前从梓潼手中接过抹额捧到老太太眼前,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祖母,这是孙女新做的,你瞧瞧可喜欢。”
“拿过来我细瞧瞧。”老太太笑呵呵接过抹额,细细瞧了瞧看了看,“嗯,花色款式都是我中意的,这料子摸着也软和,还是你有心了。”边说边不忘显摆给儿子儿媳看,并忙不迭吩咐沅儿替她戴上,惹得众人笑不拢嘴。
“嗯,不错不错。”王老太太打量着铜镜中的慈眉善目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拉过小孙女的手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听你娘说,这些时日你都在忙着绣嫁衣,也难为你有这片心了。”
王芝湘搂着老太太的肩依偎道:“只要祖母喜欢孙女便开心了。”
“妍儿,嫁衣是不是快绣好了?”说话的是名妇人,年轻时姿色不显,如今随着年岁渐长愈发温润雅致,她就是太原郭家的女儿,嫁入王家也有将近二十年了。
“回母亲还早着呢,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整日关在绣阁只做嫁衣实在是没意思。”
郭氏笑着摇了摇头,只向老太太告状:“母亲你瞧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性子却还如此浮躁。”
奈何老太太是个偏心眼的,最最疼爱玲珑剔透的小孙女:“女子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当闺阁女儿的时候,一旦嫁了人,万事不由己,要我说多留几年才好,我可舍不得咱们湘姐儿。”
王芝湘听的心里头暖洋洋的,恨不能赖在祖母身上撒娇:“只要祖母不嫌孙女,孙女情愿一辈子赖着祖母。”
老太太宠溺搂住小孙女晃了晃:“真是个小猢狲,你放心祖母手上的银子锦衣玉食养十个你都绰绰有余。”
“祖母和我最最好了。”
王弘将这一老一小的天伦之乐尽收眼底,只觉人生圆满:“够了,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爱撒娇,也不怕下人笑话。”
一旁侍女已然偷笑,哪知王芝湘听了更加亲近祖母,理直气壮道:“父亲此言差矣,祖母疼我,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岂会笑我。”
老太太也帮腔道:“分明就是你老子看了眼红。”
王宏只说一句话便有十句在后面等着,无论老的,小的都是自己祖宗,只好无奈摇头:“母亲越说越没边了。”
“对了,父亲唤我来可有何事?”
郭氏见夫君不好开口,到底这事得她来挑头:“主要还是为着你和你表兄的婚事”
王芝湘闻言面上神色一瞬凝滞,唇边笑意收敛:“可是有什么问题吗?母亲。”
王宏向来不喜将外头的事带进家中,这次却主动提起,语气也是难得的严肃:“你姑父做了皇帝,姑母也入主长秋宫,凡谢氏子弟皆按功行赏,至于你表兄那些庶出的兄弟也都封了亲王赐了府邸,只有他至今还不伦不类挂着前朝太子少师的虚职,你可是其中缘故?”
王芝湘轻扯唇角:“父亲,女儿整日在家中读书写字,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王老太太略有些不悦瞥了眼自己儿子,柔声道:“年初你陪芝恒借住在你姑母家,也曾随你表兄进宫探望当时的孝懿皇后,可同昭烈帝的长公主昭荣有过交集?”
想起那个鲜艳女子,她口吻略带遗憾道:“有过几面之缘,她很有意思,只是和表兄似有嫌隙,如今姑父改国号为燕,想来她该是香消玉殒了。”
王宏皱眉,沉沉问道:“若她还活着呢?且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就是你表兄,你又该当如何?”
王芝湘已然失神,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怔了半晌没有回话,见无数双眼睛都望她,慢声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氏见女儿这般,直接坐不住了上前抱着怔愣的孩子,满眼心疼道:“你这孩子向来冰雪聪明,怎么这时候反倒转不过弯来了?”
鸳鸯袖里掌心有了深深月牙,王芝湘挣出母亲怀抱,强装镇定道:“她虽是公主,却是前朝封的,表兄一时冲动想留便留着罢,还能坏了女儿的事?况且只要她身份摆在那儿,便注定对我构不成威胁。”
与话本子里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姐不同,世家女子耳濡目染,她们知道比情爱重要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那你可知他不惜顶住你姑父和朝堂重压也要和那个前朝余孽混沌厮混?”
王宏神色愈发凝重,倘若他此时在上京只怕要把这外甥狠揍一顿,方能出口心中恶气,“你还未嫁过去,他便这般肆无忌惮,可见是未把我这个当舅舅的放在眼里,若要依我的意思这亲不成也罢,若要成了,依着他如今的疯魔劲儿只怕将来连亲戚都做不成,且你和他之间隔着这么个女人,想来也好不了。”
他纵然再心疼女儿,也不会由着她往火坑里跳,王芝湘只觉窒息,她的眼中已蓄满泪水,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她到底不过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对未婚夫婿的荒唐也会愤恨无措。
郭氏忍着心中酸意替女儿拭泪,苦口婆心劝道:“芝湘,你是我和你爹的掌上明珠,我们自是不忍你嫁过去受苦,这浑水不趟也罢,况且如今这事是你姑母家做得不地道,这口舌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你身上。”
“咱们两家世代交好,你弟弟又在朝中任职,就算你不嫁过去,与家族也无甚影响的,没必要过去平白受这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