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叙也留了三分心神,看她眉眼舒展,意态闲适的几近妩媚迷离,从前她从未有耐心静静听他弹完一曲的。
直到他将那曲子弹了两三遍,陆珘才恍惚睁眼,掩了掩唇,慵懒无骨,装模做样撑起身子:“辛苦夫君弹这么久了,我去给你倒茶。”
说着她拎起茶壶徐徐上前,行至桌前却被绊了一下,脚下略一踉跄,便直直往前栽去,眼看便要摔个人仰茶翻,幸在半途被他揽臂带入怀中,晕红脸颊埋在男人宽厚胸膛上,只听得他幽幽叹气:“夫人当心脚下。”
陆珘忙不迭从他身上爬起来,面红耳赤小声嘟囔:“明明就是被你绊倒的,我看得清楚。”
崔叙搂着她,含笑道:“那是为夫的错了。”
陆珘听罢微微鼓起腮边,小声抱怨:“本来就是你的。”
茶壶磕在地上溅了满地的茶水,它没陆珘幸运了,刚要从他身上起来,去唤红袖进来收拾,就被崔叙按回身边,温热双手绕过纤腰,三魂七魄都被男子气息包裹严实,害得陆珘本就红晕的双颊愈发通红:“夫人,陪我坐会儿。”
于是陆珘只好半倚半偎在他怀中,女子柔软馨香的身子贴在男子坚硬温热的胸膛,她抬眼看他目光澄净,面容温和又俊逸,暗暗压下翘起的唇角,默默点头,不吝赞赏道:“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夫君弹的好听极了。”
他温声微笑道:“好听么?看你昏昏欲睡,还以为是我弹得不堪入耳呢。”
陆珘眼神躲闪低头,难掩娇憨:“夫君何必妄自菲薄,明明是我”
“凤求凰。”崔叙揉捏着怀中人柔弱无骨的手,微微一笑。
“?”
见她一脸怔愣,他耐心补充道:“曲的名字是凤求凰。”
嘚,真真是对牛弹琴了。
陆珘才缓下去的脸色,不禁又浮出一线红晕,她只是失了记忆,忘记了自己的身世经历,却还会读书写字,也知道为人处世,而这凤求凰分明是首示爱求偶的曲子。
正暗自窃喜之际,忽然闻到一股愈发浓郁的药香,陆珘顿觉胸闷头疼,果然没多久两名侍女进了屋,一个负责收拾碎瓷,另一个端着汤药款款朝她逼近。
崔叙语气温和,见她一脸苦不堪言,似乎还带着几分难以捕捉的笑意:“怎么?不想喝了。”
“不,我可以的,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为了病好,这点苦我能吃。”话是这样说,陆珘的手却极不情愿地将那碗药捧起,嘴唇才碰了碰那黑漆漆的药汤,就一脸苦色,“红袖,你是不是煎错了,我怎么觉得这药比昨天的更苦了。”
红袖微笑道:“是这药没错的,夫人,只是郎中往里面多加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陆珘禁不住掩面哀嚎:“难怪,我说怎么这么苦,好像生怕我能喝完似的。”
崔叙嘴角含笑,轻飘飘握着她的手,目光盈盈:“夫人,为夫相信你可以的。”
“不,我不可以!”陆珘痛苦摇头,心知夫君这是起了坏心,在看自己笑话。
不过话是这样说,到底她还是喝完了,只是等红袖心满意足端着空底药盏出去后,便抱着崔叙哼哼唧唧要撒娇要爱语。
翌日。
“红袖,你那儿还有没有其他花样儿?”陆珘一脸愁苦瘫倒在柔软榻上,白日做了许久绣活,如今她人只觉眼酸脖累。
红袖忍俊不禁的同时,手脚利索将剪子、金针这类物件儿收妥:“夫人饶了婢子罢,再多婢子可真寻不来了。”
“唉,行吧。”绣绷掩在面上,陆珘只好默默丧气。
“夫人快快放下休息罢,你这都是第几个了,郎君素日所用都有专人负责,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用,何苦为难自己。”
陆珘闻言索性泄气搁下绣绷,咬断绣线,略显懊恼道:“如我这般粗笨手艺,委实是上不了台面,前几日夫君还同我抱怨说我对他不上心,今日看来真真是错怪我了。”
红袖微微一笑:“只要是夫人绣的,无论好与不好,郎君都会珍重爱惜的。”
不待陆珘反应,便听屋外男人扬声道:“红袖此言深得我心,自去领赏。”
“夫君来了!”陆珘此时正用木盆浸脚温泡药水,头发也松散下来,一副不甚整齐的样子,原想趁他未进之前将那些羞于示人的帕子赶紧收起免得笑话,哪想他脚长步大,竟然没两三步,就走了进来。
崔叙含笑进屋,却是一滞,只见眼前壁人如玉,乌发浓密披在肩头,显得她脸儿似乎又小了几分,尤其是那泡在木盆里半露的长腿,莹白的晃得人移不开眼。
方屏退众人,夫君便在她身前半蹲,亲力亲为替她擦拭双足,才搂住她单薄的腰,将人抱在膝上坐:“听人说你手受伤了,我带了药。”
“没事的。”陆珘偏首柔情似水注视着颈边男人,脸上羞红将左手藏起。
真是奇怪,他那样细长的眼,再配上微微上挑又飒爽的眉,分明是十足凉薄凌厉的长相,怎现下在她眼中却是如此柔情似水。
他真是爱惨了自己呀。
崔叙在她颈间深嗅,轻轻揉捏着指尖红点:“不是让你伤好了再绣?怎这般心急,瞧你这双手,也不怕疼。”说着眉头微蹙,语气是难得不悦,“明日我就让红袖把东西都收好。”
她却兴致勃勃捧起一堆帕子:“夫君看看可有喜欢的。”
“唔,这条便绣的不错。”崔叙不动声色瞧着上面有些粗大的针脚,眼神透着说不出的耐人寻味。
陆珘眸光一亮,重新活络过来:“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