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吓得赵氏形貌狼狈频频求饶,几将官眷脸面丢了干净:“殿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
“你且老实同本宫讲,方才本宫问你为何不如实讲来,莫非是因着丞相夫人所言,不敢讲?”沈覃舟自始至终微笑如春风,轻摇小扇。
赵夫人几乎下意识将目光移向席首,见王夫人神情自若、不动如山,心底萧瑟不已,也知道自己是做了靶子,她未到上京时,便听说长公主和谢家不对付,今日一看果然不差。
满园皆静,坐等丞相夫人和长公主打擂台,还是何夫人率直开了口:“公主何出此言,这与弗霖又有何干系,公主若想听,夫人但讲无妨,平白遮掩反倒害人多心。”
赵夫人心底却是门清,如今只是得罪公主,倘自己再顺着方才的话茬讲下去,话锋便要直指继后了,得罪公主,无法自己受点罪、丢些脸,可若得罪了丞相夫人,只怕自己夫君和儿子的前程便要走到头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是我自己酒后失言失了分寸,万望殿下恕罪。”忽然赵氏呜咽两声,原是瞧见自己夫君不知何时隐在人后,料来也嫌她丢人,面色青白,恶狠狠地瞪了眼她,甩袖而去。
外场人一头雾水,里头人冷眼旁观,谁也不愿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得罪皇亲。
周藴嘴角噙着和煦的笑,微微摇了摇头:“殿下,这位夫人所言不错,这桩婚事本就是我高攀了,是非自在人心,无需同她计较的。”
沈覃舟轻轻哼笑一声,将杯中残酒泼尽:“罢了,既驸马说情,就罚你在这跪满三个时辰好好醒醒酒。”
赵氏免了皮肉之苦,几乎瘫软在地,心下又开始忧心回府之后的鸡飞狗跳,自己这次算是将赵家脸面都丢尽了,老爷本就不耐烦她娘家,如今自己害他在同僚间颜面尽失,只怕回去等着的就是一纸休书了。
位极人臣
软风游曳,江流平缓,林下飘起纷扬杏雨,两人并排沿着薄软的□□漫步。
周藴脚步轻快,桃花眼弯了起来,此刻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喜悦,轻声唤她:“殿下。”
沈覃舟径直走着,她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谁料他又只是小心翼翼唤她,好像得了什么稀罕宝贝,总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来,瞅一瞅,看一看,好确定自己这宝贝是不是还在这儿,患得患失的厉害。
沈覃舟瞥了身旁人一眼,目光挪开,望着湖面勾唇:“想知道那么多人里,本宫为何独独选了你吗?”
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想。”见她挑眉,他郑重其事道,“公主心中自有丘壑,能选我自是权衡过利弊的,如此我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何必庸人自扰之。”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沈覃舟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覃舟接着眨了眨眼,脸上的笑轻快又纯粹:“明日你就入翰林从修编做起,本宫绝不会用手中权力替你行丝毫便利,所有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等你什么时候做出点像样的成绩,本宫便会安排钦天监就近择婚期呈于御前的,在此之前还愿你莫步某人后尘。”
“殿下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天地间周藴的眼睛是黑漆漆的,可她却依旧能从中看出璀璨萤光。
沈覃舟挑眉细细打量起眼前略显局促的少年,亦未多言,只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拭目以待罢,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还得先带你去见些人。”
周藴目光炯炯看着她,轻声道:“殿下,我还想去拜见少师。”
沈覃舟蹙眉,有些意外:“你确定?”
周藴莞尔一笑,眼里散漫星辉:“我是他的学生,今日曲江宴,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敬杯酒的。”
“你若想本宫自没意见。”沈覃舟停下脚步,松开握着的手,语气随意又轻慢,“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刚好本宫跟他也有些未尽之事,当日在太和殿本宫瞧不清他的神色,如今有机会,自该携你拜会一番。”
三月七日。
浮胧阁阒静无音,轻风撩过庭内海棠,偶尔将粉白的花瓣送入殿内。
正是日头晾屋的时候,沈覃舟倚着窗半侧身子浸在明晃晃的日光里,手中是天青色的素盏,盏壁极薄,被日光照透。
周藴进殿他能轻易瞧见盏身上细碎的冰裂纹和残存的半盏茶水,也能瞧见那捏着茶盏的纤细手指,被白光浸的如同上等羊脂白玉般丰盈温润。
“春闱在即不好好在鸿文馆陪豫王念书,跑本宫这儿来做什么?”沈覃舟半眯着沾了暖阳的丹凤眼,漫不经心道。
“听豫王殿下说,殿下你打算在这批春闱进士中选驸马。”青葱如柳的俊朗少年,面庞也不甚被春风熏红,一双熠熠生辉的眼小心翼翼,里头藏着许多不予言表的东西,语气颤抖且坚定。
沈覃舟认得他,他是御史大夫周敢庶出的二儿子,名唤周藴,两年前被自己荐入宫中给阿湛做伴读,在世人眼中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人关系便该止步于此,连她自己也未对他有过多的关注。
沈覃舟仰头将盏中茶水啜净,再将盏搁在案上,转过身子,斜眼睃他:“这跟你有关系吗?小郎君。”
“殿下,请恕臣僭越之罪,允臣以下犯上一回,臣亦想参选驸马。”周藴突然撩袍跪下,眼中波光粼粼,眼眸分外明亮。
日光透过窗映在沈覃舟秀丽的脸上,她眉眼惬意舒展着,像是偶然听见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显然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倒有趣,京中子弟可都视本宫如蛇蝎,避之不及,唯恐被本宫选中,你倒眼巴巴儿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