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松韵是有些不甘心的,不甘之余难免会想想其他出路,不是她松韵天生下贱,喜欢给人做妾,但只有这一条路,才有希望彻底改变命运。一旦成为姨娘,就可消了奴籍,生的孩子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可读书,可科考;便是女儿,也能嫁与官宦世家。
可国公府规矩森严,随便勾搭主子妄想爬床的奴婢没有好下场。再则,国公爷年岁已高,在女色上兴趣不大,自是没什么指望。可公子不一样啊,公子丰神俊朗,给他做妾,松韵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公子身边不留侍女,所以,她才找了门路到国公夫人身边服侍,细致勤勉,温驯谦卑,熬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国公夫人亲眼,成为她身边的大丫鬟。又将攒的银子悉数打点了刘妈妈,这才有了来伺候公子的机会。
且不说她费了这许多功夫,如何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何况,夫人派自己服侍公子的事已是众人皆知,现下自是人人艳羡,等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就被赶了出来,还不知有多少尖酸刻薄的话等着自己呢。
松韵没有听赵承策的指令退下,反而鼓起勇气,身姿窈窕,款款上前道:“公子,夫人也是好意,还是让奴婢服侍你吧。”说着就要动手解赵承策的衣裳。
赵承策哪里会容她放肆,握住她的手腕一掼,和善的神情敛起,眸中寒光不怒自威:“下去,你不会希望我找人请你出去。”
松韵本就被掼的踉跄,听闻此言直接跪倒在地,练练叩头请罪。
赵承策不耐烦再与她纠缠,直接唤来迎年,让他把人打发出去。
松韵哭哭啼啼的离开,美人垂泪的样子让迎年都有几分不忍心。迎年小嘴一撇,半开玩笑的同赵承策插科打诨:“公子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话还没说完,赵承策目光凌厉地看向他,迎年后背一凉,夸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乖觉地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赵承策一脸严肃:“把这个侍女送还给母亲,下次再随随便便放人进我房间,你就不必在明德堂服侍了。”
迎年委屈巴巴:“小的领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赵承策身边的几个侍从,逢年稳重,多帮赵承策处理外面的杂事,迎年机灵,年纪又小,惯常会耍宝逗大家开心,一屋子的人都喜欢他,赵承策平常也并不拘束他的性子,此刻见他这些小动作,气也消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对迎年说:“你进来的正好,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办。”
迎年眼睛一亮,巴巴凑了上来。
赵承策吩咐迎年准备了笔墨,斟酌着写了封信给沈清嘉,他想着,让沈清嘉陪同去扬州这件事,事前未曾知会过本人,他需要解释一番。
他提起笔,空悬良久,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思索良久,他写下开头:
伏维动止皆宜,时泰岁稔,谨以尺素,遥致问候……
狂风重重拍打窗棂,一道闪电划破墨色天幕,紧跟着滚滚惊雷驱散了密布的浓云,仿佛是集齐了祈雨的密令,转眼间雨泄如注,豆大的雨点重重敲打着天地间的万物。
窗外,狂风暴雨,密集的雨帘模糊了视线,窗内安宁静谧,鎏金香炉里燃着檀香,一缕青烟被簌簌风声吹散,游丝一线氤氲开来,更显得缥缈不定。
谢钰把目光探向窗外,凄风苦雨里,屋檐下的灯笼颤巍巍摇晃着,连带着里面的烛火也显得明灭不定。
谢钰收回目光,将手中注满水的茶盏递给面前的人,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大局未定,眼下各方蠢蠢欲动,殿下今晚不该来。”
被称为殿下的人,一袭黑袍罩身,从头到脚裹得严实,闻言笑了笑:“你放心,我来的时候很小心,不会有人发现。再过不久,秋狩结束,圣驾回銮,你不久又要赴扬州,那时候再想见你一面就不容易了。”
谢钰没有说话,三根手指端起茶盏,姿态优雅,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
对面的人继续说了:“风眠,你是在暗中帮助宁国公府吗?”
谢钰撇撇嘴角,手中的茶盏放回桌案,“”算不上,赵承策本也不是傻子,那些事情我不提醒,他终究还是会知道的。更何况,眼下时局关键,宁国公府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黑衣人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说:“若是能拉拢来宁国公府自然很好,可宁国公同太子关系紧密,就怕他们首鼠两端,最后再将我们一军,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
“殿下,还不相信我吗。欲谋大事,兵权必不可缺,如今大魏朝里论起武将,宁国公父子不说独领风骚,也绝对风头无两。难道殿下手中有比他们更好的选择吗?还请殿下多给臣一些时间,暂时不要插手宁国公府的事。”谢钰不急不缓,却没留拒绝的余地。
“好吧,你心中有数便是。这次父皇如何会派赵承策和你一同出使扬州呢,他该不会是起了疑心吧?”黑衣人声音稍显急切。
“帝王本就多疑,陛下手中若有实在的证据,一早便发作了,不会用这样的微末伎俩试探。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讲,我的确是去扬州最合适的人选。”
黑衣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谢钰明白,这才是他此行最关切的问题,安抚道:“殿下放心,天下赋税半出江南,此时关乎天下民生,我会好好办的。”
黑衣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竟还一直不变。我早该想到的,风眠你这样的人,从来不会为权势折腰,所作所为只会听从自己的心。罢了,我既和你定下了君子盟约,便相信你不会负我,此番你尽可按照自己心意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