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见他捧着碗筷,就道:“快送到灶房去,正等着碗来给菜起锅呢。”
可灶房在哪边?江有庆搞不清方向。恰好这时候灶房里催碗碟的妇人出来瞧见,一把将碗筷接了又进去了。交了差,见没人管他,他到桌上的木托盘里大大地抓了把花生。
灶屋里飘出的饭菜味道很香,要是脸皮厚的娃子留下来蹭顿饭也没什么,不过有庆心中还记得他巧云姐的叮嘱,咽了咽口水就算了。
“诶我说,咋最近没见着张大户往上头来,往日不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巡地么。”
有庆本打算走,一听众人说张大户,决定再听听。
“咋,你还想他不成?”旁边有人打趣。
“呸,想他?想她还不如想我家猪呢。”开头那人道,她不过是想趁着张大户这些日子来得少,偷偷在屋后头垦块儿地出来。
只要种了张大户家的地就不准悄悄垦荒,这是防着佃户家垦的地多了就不种他家地了,但也有些佃户偷偷垦。
“你还不晓得?张大户前些日子踩到了兽夹子,听说脚被夹得不轻,依我看这三两个月都不会上来了的。”
“当真?”
“咋不真,我娘家姑姥她侄儿的儿就是在安和堂当学徒的,听他说张大户自己怕疼不按时给伤口上药,脚上的伤口又化脓了,要是不好好治,保不齐以后落下残疾呢。”
“活该!”
薛媒婆从屋里出来,有庆忙怕被她看见了挨说,忙躲到了桌子背后。
她接话道:“确实是活该,一把年纪了还想娶黄花大闺女儿做妾,老缺德的。”
这事儿在杜鹃村家家户户都晓得,石堰沟跟杜鹃村儿有亲的人家大概也晓得。
要说起来,在镇上有妾的人家不少,往城里走就更多了,只要有点钱的谁不想三妻四妾?可乡下毕竟还是少,张大户本身也是庄户人家出身,有俩钱儿了,扭脸祸祸起大姑娘来,谁能忍啊?
要是他青春正好,人家姑娘也情愿,这也没得说。偏生自己像个老菜帮子,还要强掐嫩生生的头茬花,大家不说嘴才怪呢。
大家都望着他倒霉,这跟他平素为人也脱不开关系。每逢年底佃户交粮食,他总是在称上做手脚,得足足添上一二十斤才够,要是谁不服跟他分说,他就傲着一张脸道,有本事别种他家地了,要种他家的地,就得依照他的来。
都是穷苦人家,都不敢明着跟他闹,但背后怨念颇深。他这次遭了灾,不光没人同情他,反而还有拍手称快的。
有庆趁着众人说话没注意,悄悄溜出了院子。他一出来就有俩半大孩子过来,伸手问他要糖吃。
“我没有。”他才不想给呢。
其中一个孩子紧紧盯着他的口袋,“里面鼓鼓的,肯定有!”
眼看着他们就要上手抢,有庆瞅准时机拔腿跑了,他一路往村外跑,两个半大孩子在后头追。
“站住,你站住!”
他出了村口,往山上的地头跑,浑然没留意后面早就没人追了。
直到脸上被打了几滴雨水,他停下来摸了摸脸才发现要下雨了,去哪儿躲雨呢?要是回头往村儿里去,保不齐再跟刚刚那俩小子遇着,到时候糖被抢了不说,少不得还要挨了两下。
他跺跺脚,继续往上跑,决定先找到他巧云姐再说。
巧云在地里干活,一直不见有庆回来,生怕他在村里闯祸,正等得不耐烦打算去找,额上感觉有点点湿凉,抬头一看竟是要下雨了。雨点子越来越大,她连忙收拾家伙找地方避雨。
可有庆还没回来,万一她走了有庆找不到人可咋办?雨势催人,她连忙往村里跑,准备先把有庆找着,再在村儿里找个屋檐躲雨。
刚跑了一段,就见有庆往上头来了,两人碰了头,巧云二话不说掉转头带着他往崖洞跑。好在这崖屋就在对面上坡上,不远,而且路上的草木她昨天才修理过,不张牙舞爪地刮人。
两人刚钻进崖屋,大雨就哗啦啦落了下来,眼见着越下越大。
“巧云姐,下雨了咱们下午咋回家啊?”有庆问她。
巧云仰头看天,天色有点暗,但还不算阴沉,估摸着这雨下不久吧,“等等看吧。”
“你咋去了这就才出来?我听着接亲的早走了。”她问。
有庆心虚地嘿嘿两声,“我就玩儿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做了个手指,表示就晚回了那么一丁点儿。
巧云本也没打算跟他计较,笑笑就罢了,“没闯祸吧?”
“哪能呢,我还帮着别人干活了呢。”他说了胖大娘的叫他帮忙的事。
“我还碰到薛大娘了,她给我抓了好些糖和花生瓜子,喏,我给你留的。”他敞开一路都捂得死紧的口袋,朝她那边伸着。
他以前可是很护食的,特别是糖果点心,进了他的手就没有再抠出来的。
“难得难得。”巧云笑着拿了一把。
“啊?你怎么拿那么多。”他只打算给两块糖的。
“小气鬼。”
你过河不
雨势却来越大,渐有乌云盖顶的趋势了。郑氏跟女儿在薛家等着喝喜酒,佩莲挨着她坐,她见外头落点砸来,面色担忧,摇摇郑氏的胳膊,“娘,巧云这会儿应该在地里干活吧,这下起雨来她往哪儿躲?”
郑氏从妇人们的闲谈中脱身出来,一想也是,便道:“要不你回家拿了伞去地里瞧瞧,碰到了人就喊她到家去躲躲雨。”
没人去叫,巧云可能不太好意思上门。
“嗯!”
佩莲趁着雨势小疾跑回家,拿了蓑衣跟斗笠往地里去。在路上雨越下越大,开始起风,还好她拿的是蓑衣跟斗笠,要是拿的伞可抵不了事啊,免不了淋一身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