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没倒上来,她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她拿帕子捂住了,迭好,扔在了净手用的水盆里。
水盆上挂着她的剑,那日就是这柄剑,刺穿了沈天山的肩膀,她清晰地记得利刃刺破皮肉,摩擦骨骼的声音,那是她最爱的人,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尚不知道爱是什么的时候,就爱他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听到丹粟唤了一声“陛下”。她胡乱地抹了眼泪,整理了衣襟,坐直了身子。
魏慎推门而入,他似乎是饮了些酒,看着双颊微红,看着她的样子,笑得像个孩子。
“青岚。”他叫着她的名字,向她走来。
青岚也勉强笑笑,并敏捷地躲开了他想要拥抱她的动作。
“陛下,这合卺酒还没喝呢。”青岚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酒给他。
“你不是,喜欢叫我名字吗?”魏慎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青岚又倒了一杯给他:“后宫讨生活不容易,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
“谁敢给你脸色!青岚,我现在不同了,那日,玄狐宗的老头要你自尽,是我让文染拦了你,你的命是我的,有我在,你能长命百岁。”魏慎显然是喝醉了,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
“那老头为何老想让我死呢?”青岚推了推面前的酒杯。
魏慎又干了杯中酒,撑着下巴,有些抬不起眼皮:“打从我救你回来的时候,他就有些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识得他的?”青岚也喝了口酒。
魏慎歪着头想了想:“景帝四十一年,那年父皇怀疑我是我母后和老师的孩子,要废了我,然后他就出现了,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父皇就收了成命。”
“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吗?”青岚追问。
魏慎摇了摇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父皇也没有。那时候所有人都怀疑我,只有他信我,他说我是太一神亲选的继承人。”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从长荣到的泉安?”
“父皇的信任没有持续多久,一年后,我被废了,母后死了,老师也死了,就当我觉得我要被困死在东宫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说长荣不可久留,他会在泉安等我,再后来,父皇驾崩,丰人攻破了长荣,我便乘着提前备好的船赶来了泉安。”魏慎提到这些事时,看起来无比脆弱。
“是他救了你。”
魏慎重重地点了头:“没有他,大宁早亡了,只是,他太可怕了,他,他在我身上下蛊,下毒,让我不得不做他的傀儡,我看着这江山一天天地被玄狐宗腐蚀下去,我不甘心,可叶家就和当年的沈家一样惨遭灭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是败了……”他捶着胸口,看着很是颓然。
青岚说不出安慰的话,她不觉得魏慎可怜,一个无能的君主,存在本身就是罪过。
“你也觉得大宁要亡了对吗?”魏慎瘫着身子,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她,卑微到了极点。
青岚张了张嘴,没有回答他,只是又给他斟了一杯酒。
“青岚。”他没喝酒,而是双手抓住了青岚的胳膊:“你恨我。你肯定恨死我了!哈哈哈哈!”他大笑出声,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但是那又怎样呢?我成了玄狐宗的傀儡,你成了我的傀儡,要死大家一起死!”他的手移了上来,捧住了青岚的脸,像是捧着池中的一条锦鲤:“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是我的。”
青岚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浮上一个轻佻的笑:“那陛下为何不封我为后呢?”
魏慎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我们日子还长。”
见青岚有些失望的神情,他又强调了一遍:“你相信我,等大宁稳定了,我一定封你做我的皇后!”
青岚点了点头:“那说好了,拉钩。”她移开手伸出了小拇指。
魏慎也伸出了小拇指勾上了她的:“我答应你。”
魏慎愣愣地看着两个人勾住的手,愈发恍惚了起来。
——“你放心,我和母后说这些花都我一个人踩坏的,绝对不把你说出去!”
——“那拉钩!”
——“拉钩!”
小时候,长荣皇宫的后花园,他和她,也是这样做了约定。
“姐姐……”他喃喃道。
“嗯?”青岚没有听清楚。
他不再说话,只是摩挲着她的手指出神。
青岚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哄孩子一样:“困了?”
魏慎摇头,醉眼朦胧地笑着看向她:“青岚,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夜。”
“嗯,但是你困了。”青岚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向他后颈劈去,魏慎浑身一震,扑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手指还勾在她的手指上。
青岚抽回了手,走到门口,对门外说道:“丹粟,你们去多打几盆水来,陛下要沐浴。”
门外的丹粟会意领着侍女们走远了,青岚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取了自己的剑,听着门外没什么动静了,便推开了门,如今只剩下几个侍卫站着。
“娘娘?”一个头领样子的人见她拎着剑出门,挡身过来。
“你们一共多少人在这守着啊?”青岚拿出了主人的架势。
头领有些狐疑地道:“二……二十人?”
“啧,不太够啊。”青岚叹了一句,抬手就劈了过去。
这帮侍卫们谁也没想到陛下新封的妃子会来这么一出,青岚出手极快,侍卫头领还未来得及吭声,就被劈晕在地。
其他人拔剑围了过来。
青岚数了数,刚好十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