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复命复的人不见了,就算是仔细盘问上南坡百姓,也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喀鲁王真找起来,他们二人多半会被当做同其他分封王一样,死在了半路上。
“阿潮大了,何尝不想闯出一片天来?”乌恩其温声宽慰这二人道,“我会让我的人再照看着她点的。”
素夫人道:“小鹰总有离巢的一天,不成也就是身死名裂罢了。就算我把她拘住,不掺和你的事情,等你大哥一死,她的日子还不如死了。”
乌恩其忙道:“您何出此言啊!”
“我的孩子我心里有数,她要真是做王的材料,那我们拼尽全力也要试一试的。可她不是,我这个当娘的只希望她能快乐,如何选择,不是很明确了吗?”素夫人道。
达日也赤也笑道:“你打小就是个想法多的,尽管在衣楼城解围之前,咱们连话都没说过。但弟弟妹妹们生下来,我心里也一直在惦记着。小妹,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比小六强。”
他口中的小六自然是当年在兄弟中行六的喀鲁王,如今还在人世的兄弟里,也就剩下他们二人了。
乌恩其被达日也赤这番话吓了一跳,忙道:“大哥切莫胡言,我可不敢……”
“好了,你就不是安于人下的性子。你有胆识有冲劲儿,又心思细,事已至此,放手一搏就是了。”素夫人微笑道。
她并不意外自己的心思被素夫人猜到,只是乌恩其担心素夫人会对此有不满。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审时度势。我女儿不是能当领袖的,如果换个人会对她更好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换的,”素夫人说,“但如今小妹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乌恩其顿了顿道,“您或者大哥去,不都要比我更好吗?”
素夫人一笑:“我们终其一生都在上南坡待着,眼界能力都有限。你大哥当年不就是因为无能出名的吗?要是我可以,我也不在这儿和你讨论了。”
“素慈狐貍,又打什么算盘呢?”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乌恩其回头一看,只见孟和长老笑着从里屋走出来。
“这么有精神?听说你在南方拐了个孙女?”素夫人又笑着回答。
孟和长老道:“什么叫拐,你这话可真难听!分明是那小丫头主动要和我走的,不信你问公主。”
乌恩其好奇道:“我早想问了,您二位以前认识吗?”
“年轻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而已,”素夫人和蔼道,“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因为你把我们俩又搭在一块了。”
孟和长老道:“陈芝麻烂谷子先放一放,公主,你放心好了,你这位大嫂看着聪明得跟什么一样,实际上没本事真正当一方王者的。我们这些人各有各的缺点,但对你都是服气的。”
素夫人悠悠道:“我早和小妹说了,我这人最擅长审时度势,还用你来迫不及待地揭我短?”
她们二人辩了几句,王城又传来消息,说是喀鲁王已经集结大军,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为此他要求余下的分封王再多交一笔钱用于维持大军,由他来解决问题。
“剩下人哪能拿出来?就算能,打南国那一套放在自家人身上,可不管用了。”乌恩其听完,皱着眉道。
孟和对这方面了解不多,问道:“此话怎讲?”
“别的不说,就单论一点,百姓和所谓‘暴民’,该如何分辨?”乌恩其道,“对南国人,他全砍了也没人说什么,可对自家人这么做,那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开诚
1 致理之要,惟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察其疾苦而已。但身在高处久了,许多人就会渐渐忘记最基础的道理。
草原上流言四起,不需要费多大劲推波助澜,单就喀鲁王执政时期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已经足矣让百姓怨声载道。
“他该急死了。”乌恩其淡淡地说,语气笃定。
裴峋道:“反噬罢了。”
民众的反抗情绪在她近些日子的努力下已一峰高过一峰,但在她刻意地控制下,一直没有与军队正面碰上。
“雁行和潮珞门遇到一块儿了。”乌恩其又看过一封战报道。
陈雁行虽然已被鹿角岘的整只队伍认可,可她女子的身份再接手其他起义军时,还是受到了阻碍。
她提出先扮做男装,等局势稳定下来再揭露,却被乌恩其否决了。
“你就是女人,没必要掩盖身份。可以先不让其他人知道,但不必扮做男装。”
于是在乌恩其的建议下,陈雁行的指令暂时先由俄日勒合刻转达,说的也是“我们将军”。没想到这位不露面的神秘将军竟然在起义军中深受爱戴,陈雁行更是热血沸腾。
她早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憧憬父亲英勇的身影,陈家的家传功夫属她练的最好,可能随军上前线的只有哥哥们。
陈雁行也乞求过母亲父亲,他们没有扫陈雁行的兴,只说她还太小,等她将兵书全部学通之后,定会让她去军营。
可惜这个诺言没有等到实现的一天,在逃亡的生活中,陈雁行也渐渐长大。她终于意识到女人在这里是不能当将军的那天,心中居然没有她所预料的那样失望。
只是和往日一样,带上铁琵琶,继续去做一个歌女。
很偶尔,在清早睁开眼睛的一剎那,她会感觉小时候的生活像一场梦,如今这一切才是真切的现实。可身体已经刻入本能的武艺和头脑里永不停歇的排兵列阵都在告诉她,她所学过的一切将永远在她的骨血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