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毒支队大厅里除了值班的女警,江驰看了一圈愣是没见着几个人,许愿和冯局带着队员押着刚抓的人去楼上办案区了,几辆警车停在外面院子里,让宽敞的大厅显得更加冷清。
“我看刚刚这架势,你们刚收队?是去出什么任务了?”江驰问。
“嗐,还不就是逮一伙容留吸毒的呗,”钱铮说,“有群众举报欢夜城ktv内有人涉嫌容留他人吸毒,我这儿面都没泡上半分钟呢,就马不停蹄地跟着老大出警去了,本来以为只是些小喽啰,谁知道”
接到了群众报案?
不会那么巧吧。
江驰道:“你们在哪抓的人?”
“欢夜城ktv,怎么,你有想法啊。”钱铮嚯了一声。
“没有,就是好奇。”江驰眼眸微微垂着,为什么他和冯局计划好的抓捕,会同群众报案撞上?
还好巧不巧,惊动了禁毒支队,直接打草惊蛇,让那穿骚粉色卫衣的男人有了逃跑的机会。
“他们有武器?”江驰随口问道。
“那可不,”钱铮指着自己的脸,“看见了吗。”
江驰狐疑地凑过去打量,片刻后,他道:“处理一下吧,渗血了都。”
钱铮刚要说什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许愿一改先前高不可攀的样子,急匆匆地在出勤表上签了字,掏了车钥匙就丢给钱铮,语速飞快地说:“警情中心刚接过来的案子,西区欢夜城出了一起命案,很可能同咱们抓的那批容留吸毒有关,分局刑侦大队已经在现场了,来点人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安静一片的禁毒支队大厅内忽然又沸腾了起来。
“我开车,其他人跟上!动作快!”钱铮马不停蹄跑到楼梯口,朝办案区正往下冲的同事吼了一嗓子。
值班的女警又多叫来了几个人,而后拉住许愿:“我也去。”
“车不够,”许愿大步往门外走,“你留着看家。”
“好。”
待许愿有时间看江驰一眼时,江驰也正好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生生撞在一起。
江驰眼神落在他右肩处。
许愿看了眼江驰身上板正的藏蓝色警服,目光不自觉在那套熨烫得整齐的衣服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哎,就你,新来那个,衣服刚领的吧,”许愿伸手一拍江驰肩膀,深深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赶紧换了便衣跟我出外勤去,别杵这儿发呆,你的报到材料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江驰松了口气,微微牵了下嘴角笑着:“好。”
“但我还得提醒你一点,禁毒支队不是谁都能呆的地方,尤其是外勤。我不管这人后台关系有多硬,不管跟哪个领导有关系,想刷资历的人最好趁早收拾包袱滚蛋。”
这话说得不算委婉,江驰一听便知许愿话中有话。
报到材料没有问题,那估计是冯局提前跟许愿打过招呼让人照顾照顾江驰。谁知道许愿是个油盐不进的,上来就让人滚。
于是江驰微微抬头,对上许愿清冷的目光,语气冷了下去:“我明白,队长。”
“明白就行,”许愿一抿唇,但并不笑,神色微凛,“还不去换衣服,想让我帮你换?”
印象中的西区是个基础设施建设不太完善的地方。
那是曾经的老城区,几十年前也曾一片繁华,人潮如海,无论是路边的糖人儿还是商铺里的果丹皮,总是吸引着无数路过的人前去探寻一二。
但自从后来滇城划市,政府搬迁,西区便逐渐冷落了下来,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大多是些怀旧的中老年人,或是暂时买不起市中心房子的上班族、学生党等。
这样不那么引人注目的环境,却有一家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量贩式ktv。
半小时前,清洁工正在后街打扫,她弯着腰,用铁钳夹着满地的垃圾,边扫边抱怨——没有任何一个清洁工愿意来这儿扫地,而今天换班的时候,恰巧轮到她。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反正干到明天天亮也不会给我几个钱,我真是贱,那么积极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口里的咒骂声闷在口罩里,细雨在她头发上镀了一圈水珠。
咯吱——
鞋底踩上了碎玻璃,她知道那是啤酒瓶上的碎片,于是又大骂起来。
这条街年代久远,往前走一些便是垃圾集散中心,平时少有人路过此地,因此,这条街上总是排着一列垃圾桶,时不时就散发出一阵奇异的腐臭。
有时候附近居民楼里的老人为了少走几步路,便将垃圾袋从窗台上丢下去,正好砸在后街排成一列的垃圾桶里,垃圾袋没有绑结实,一瞬间便“哗啦”散开,袋里的果皮纸屑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飘着细雨,后街的路灯是老式的黄光路灯,因年久失修而忽闪忽闪,后街入口处紧挨着亮起霓虹灯的马路,顺着马路直上便可以直达市区。
清洁工直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肩膀,咒骂着后街的一切。
她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霓虹灯,又看着昏暗寂静的后街,觉得这一切都仿佛不太公平——几步路的距离,倒显得格格不入了,显得泾渭分明了。
垃圾的腐臭像下不完的雨一样绵长,侵扰着人的嗅觉器官。
她来到垃圾堆得最高的那个大桶前,把那些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卸下来。
垃圾桶塞得那么满,里面肯定有什么值钱玩意儿,说不定还能捡些家具什么的卖钱用,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低矮的垃圾桶奇臭无比,连棉布口罩都抵挡不住那样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