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举报你们涉嫌参与一桩毒品违法交易,很有可能跟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有直接关系,”许愿淡然道,“本来这事还没确定下来,但辖区内的监控探头拍到了你们,一会儿讯问员来给你们做笔录,做完就放你们回家了。”
听到很快就能回家,几位大爷的眼前忽然一亮。
领头的大爷有些诧异:“就没了?”
“没了,”许愿说,“怎么,您老人家兢兢业业,还想留下来陪民警加班?”
“不不不,不了,”大爷讨好般地笑笑,“那个,警官,一看你就是个讲理的领导,那俺几个都是清白的,小本生意,绝对不可能去碰什么毒品,那玩意儿谁敢沾啊是不是。肯定是举报的那个人他搞错了。要不,您给通融通融,让俺们先回去?”
许愿颔首:“搞没搞错,讯问人员会根据线索进行调查,还有事儿吗。”
“有有有,”大爷嘿嘿笑着,伸手就要跟许愿握手,“就那什么,俺用来摆摊的那三轮车能还给我不?我一听就知道您说话有分量,您开开口,让我把车提回去呗?”
“这事不归我管,你要拿回三轮车,得上治安队,我就是个小民警,没权利管你这个事,”许愿把手抽回去,一双剑眉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衬得愈发□□,“对了大爷,您以后要是卖东西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什么可疑人员,欢迎随时跟我们沟通。”
“哎,好”
其他人都笑眯眯的,不闹了,生怕进拘留所,也生怕警察把他们的摊子扣了就不还了,而角落里瑟缩着的老人却背对着所有人,肩胛骨高高耸起,仿佛这间隔离室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又始终不开口说话,埋着头坐在那儿。
正是这独一份的格格不入,让许愿的目光时不时往老人那儿扫去。
许愿余光轻轻瞟了眼角落里瑟缩着的老人,心里默默盘算一番,临走前又冲几位大爷说道:“对了,你们弄坏了茶几和椅子,麻烦赔偿一下支队的桌椅维修费。”
江驰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许队在三楼隔离室,整理完案情材料之后便很讨巧地在隔离室门口等着。
“队长,我下去开车,”江驰说,“能借您的车钥匙用用吗。”
“拿去吧。”许愿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多想,从裤袋里摸出钥匙递了出去。
平时江驰总是唯唯诺诺的,除非许愿亲自带着他办案,否则他压根就不想同许愿有什么大的交集,典型的能避开就避开。
许愿想,今天太阳从西边儿出来,江驰居然主动上来找队长了。
江驰刚要下楼,许愿沉静的眸子眨了一下,忽然伸手扣住人肩膀,又把人拽了回来:“等等。”
江驰有些不解地看着队长。
“里面那个人,”许愿往隔离室内使了个眼神,“看到了吗,角落里蜷着的那个。我觉得有点可疑,有时间的话,你回头帮我查查。”
江驰点着头应了:“我知道了,队长。”
“谢了。”许愿微微一笑。
过了半晌,江驰还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车钥匙被攥在手心,抬起眼偷偷看队长一眼,而后又有些心虚地将目光耷拉下去,盯着地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愿觉得不太对劲,道:“想说什么赶紧说,你刚进支队不久,平时不常同我打交道,见着我也总是下意识绕路走,生怕队长把你吃了似的。今天怎么主动来这儿蹲我了?”
“队长,我”江驰酝酿一阵,低声道,“我这个月的外勤补贴”
许愿垂眸看着江驰。
他倒是没想到江驰特意上来找自己居然是为着这个。
“你消息倒是灵通,冯局前脚才说从这季度开始给禁毒支队每个人涨二百三十块的津贴”许愿看着江驰略微局促的神色,话音一顿,温声道,“江驰,你最近缺钱?”
江驰咬着犬齿不说话。
“不缺钱。”过了几秒,江驰像躲瘟神似地脚底一抹油,往楼下溜去了。
目送着江驰离去的背影,许愿轻轻笑了笑。
关于江驰为什么自个儿跑上来找他,许愿倒也不奇怪了,也许江驰是想从自己这捞点儿好处,免得吃瘪。因为江驰是新人,又是冯局特意打过招呼要好好照顾的,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换作其他走后门的人估计要嘚瑟一阵子,但江驰为人处世的孤僻和局促仿佛与身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好像这个走后门空降支队的人不是他一样。
换句话说,江驰压根不在意自己是否走后门的这件事,不管局里的人怎么评价他,他一直都把自己当成空气。
可即便这样,他在处理案件时的那份细心与冷静却是连许愿这个队长看了也要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的。
从某种角度而言,江驰确实挺优秀,不争功不抢功,对待案件极度认真。许愿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或者说这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才能叫一向铁面无私的冯局亲自给他开后门,将这样一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分局跑腿小碎催安排进市局禁毒支队,并对许愿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善待江驰。
看着江驰拿着车钥匙下楼的背影,许愿不自觉想起几周前自己被叫去冯局家中做客的时候。
几周前,滇城花园小区502号。
这是一处老式小区,小区内最高的楼不超过八层,各项基础设施还算齐全,总之很适合养老。
冯局将许愿安排在木制沙发上坐着,老式小区没有安装空调的条件,两个人只能围着火炉磕着瓜子儿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