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鸭是谁?”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周善说,“是个小毒贩。”
许愿:“你在ktv后门等王韬,然后把他拖进了地下冰窖?”
周善猛地一顿,而后双手无力地下垂:“对。我本来是想这么做的。”
“本来?”
“王韬吸嗨了之后没多久就断气了,我一想到他之前找我谈新货分红时那副丑陋嘴脸还有他对待合作伙伴的提防戒备,生怕谁利用他似的,我一想我他妈就觉得恶心!气不过,他断气之后我又拿冰窖里剁肉的菜刀给他来了一下他奶奶的,我怎么知道余芳这婆娘会在那时候突然去冰窖拿冰块,”周善咬牙切齿道,“鬼知道余芳在那里!往常她从来不会主动去冰窖,偏偏那天她毒瘾一犯就进去了,她一进去就看见我把王韬往冰窖拖!”
周善又道:“我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特意上网搜了很多尸体解剖学的常识。但当时我没有经验,只在他吸嗨了的时候把他推进冰窖里,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透了。直到后来我才想起来要给尸体作伪装,等了十几分钟,周围没人了,我才敢下去给他套军大衣。他穿着军大衣被冻住,大衣结冰之后,别人肯定以为他是冻死的,我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许愿思索起来,周善说的这些,确实与案情相符。
“然后呢,你发现余芳也在冰窖里,你做了什么。”
“然后?”周善眯了眯眼,“被余芳那贱女人看见之后我第一反应是费很大力气把王韬弄到外面去,避开有可能被拍到的摄像头,把他扔在垃圾桶。休息了一下才把余芳拖出去揍了一顿,从冰窖里拖出来,拖到上面的走廊”
他像着了魔似地开始讲述自己殴打余芳的经过。
他说,他拽着余芳的头发,用脚去踩这个可怜女人的脸,余芳趴在地上,不断挣扎,额角的血缓缓流下,而后她伸出满是溃疡的双手摸自己的额头,悲悸地哭号。
余芳本来想伸手反击,却不曾想许久未犯的毒瘾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她。
她猛地抽搐起来,噬骨一般的折磨感传遍全身。
她开始哀求,残存的理智却使她不得不抱紧自己的双臂,她想抬手掰断周善按住她脸的小指,然后跑出去,跑到附近的派出所去,把所有的一切全部说出去。
但她这辈子都做不到。
因为毒瘾入了心,她必须时刻渴求那一份东西去抚慰自己,她做不到离开周善,她是周善的附庸,永远的附庸,而困住她脚步的,是一条名为毒品的枷锁。
周善神经质一般地大笑,弯下腰对余芳道:“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一针”
“求你,求求你,我看到你把他杀了,你把他的尸体丢在冰窖里了然后你又运出去了对不对!”余芳败下阵来,趴在地上猛地抱紧自己的身子,“我,我浑身都好难受,好像有蚂蚁,有蚂蚁在骨头里爬,你给我一点,我,我就当,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你他娘的还敢跟我谈条件!”周善抬起脚,皮鞋的后跟紧紧踩住女人的脸,“你跟你老子谈条件?”
他抓着余芳的头发便把人往墙上掼,余芳双手抠着墙皮,猛地擦出一道血痕。
许愿听不下去了,站起身一拍桌子:“就因为她目睹你杀害王韬的全程,你当时就想杀掉她?”
“那倒没有,”周善瘫下去,哈哈大笑,“我只是警告她,要她听话,仅此而已。她从十六岁起就认识我了,之后哪次犯瘾不是我帮她,她应该感谢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周善气得牙痒痒。
但他们是公职人员,不能跟周善动手。
“周善,你知不知道你用毒品毁了一个女孩的青春!”江驰拍案而起,“你和王韬合谋算计她和孩子,甚至把梅毒传给了她,导致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梅毒,在医院里九死一生才挺过去,你甚至还拿孩子去换取毒资你做了多少恶,他妈的还好意思在这儿笑!”
一时间记录员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被江驰这一声吼吓得差点砸了记录仪。
周善不理他,只是瘫在审讯椅里咯咯地翻白眼。
江驰在一旁紧紧地攥着拳,牙关咬着,往日装得温恭贤良的皮囊缓缓褪去,眼底反射出骇人的冷光。
许愿有意无意地往江驰那边瞟,眼看着江驰就要挥着拳头冲上去揍人了,于是许愿踱步过去,微微叹气,伸手按住江驰左肩。
“再气也得给我忍着,”许愿嗓音低沉,在他耳侧说,“我也很想套个麻袋揍他一顿,但这里是审讯室,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审讯室里一旦出了事,纪委监察随时都能翻监控。”
江驰眼眸微动,身上紧绷的力道忽然松懈下来,平时总是温顺的眸子里慢慢写满了薄凉:“我知道,你怕纪委。”
末了,江驰抬眸,看向许愿乌沉沉的瞳孔,不知怎地忽然轻轻一笑,嘴角残存的一点笑意逐渐变得冷淡:“你怕纪委,怕丢了乌纱帽,是吗?”
许愿脸色微微沉下去,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江驰把许愿压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而后礼貌地对人笑笑,平时温顺的面具顷刻间碎成了渣渣,露出些不羁、纨绔乃至于暴戾的神情。
他嘲讽地说:“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结果——支队副处级出身的人,哪个不是有权有势高高在上,在意的东西果然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要多。”
许愿张口刚要说话,江驰便已经夺门而出。